對揚州娼妓的盛況,張岱在《陶庵夢憶》卷四雲:“廣陵二十四橋風月,邗溝尚存其意。巷故九,凡周旋折旋於巷之左右前後者什百之。巷口狹而腸曲,寸寸節節有精房密戶,名妓歪妓雜處之。名妓匿不見人,非向導莫得入。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沫薰燒,出巷口,倚徙盤礴於茶館酒肆之前,謂之站關。”據有關史料記載,明代娼妓最盛之城當推南京。錢謙益在《金陵社夕詩序》中說:“陪京佳麗,仕宦者誇為仙都,遊談者據為樂土。”並認為,弘正之間,為“風流孔長”時期,嘉靖中年始盛,萬曆初年再盛,萬曆末則極盛也。餘懷的《板橋雜記》則詳述了南京妓院的格局規模和冶遊盛況。稱南京妓女為三等,分布於南市、珠市和舊院三個區域:“南京者,卑屑妓所居;珠市間有殊色;若舊院則南曲名姬、上廳行首皆在焉。”“妓家分別門戶,爭妍獻媚,鬥勝誇奇。淩晨則卯酒淫淫,蘭湯豔豔,衣香一園。亭午乃蘭花茉莉,沉水甲煎,馨聞數裏。入夜而笛奏箏,梨園搬演,聲徹九霄。”而且這時明代還出現了許多名妓,如陳圓圓、董小婉、柳如是、李香君、顧媚之流。
4.流氓橫行都市
流氓地棍暴行無道,胡作非為,聚眾鬥毆,擾亂社會安定,敗壞社會風俗,也是明代漢族社會的主要陋俗和醜惡現象之一。流氓地棍(也稱無賴階層)的勢力在嘉靖、萬曆以後得到空前的膨脹,活動區域主要在經濟較為繁榮、商品經濟發達的南北城鎮地區,且大都以權貴、地主、豪紳、地方惡霸為靠山,社會背景複雜。他們人數眾多,以團夥性活動為主,有自己的組織、號令,各有活動範圍與地盤。如有的以所糾黨徒人數作為綽號名稱,像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三地煞;有的以手中的武器為綽號,像棒椎、劈柴、槁子等。這些人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破壞性強,“犯科扞罔”,橫行市井,“賭博酣茜,告訐大搶,閭左言之,六月寒心,城中有之,日暮塵起。”顧起元:《客座贅語》卷四。真是明火執杖,無所不為,為害一方。如萬曆初年,北京城內有個流氓團夥,“結義弟兄,號稱十虎”,橫行霸道,作惡多端,這個團體的頭子韓朝臣,竟是錦衣衛的成員。鄭欽:《伯仲諫台疏草》卷下。在南方的杭州城內外,流氓“結黨聯聯,內推一人為首”,顯然也是有組織的。《杭州府誌》卷十九。萬曆年間,蘇州還出現了專門打人的流氓地棍組織“打行”,又名“撞六市”,“分別某處班,肆行強橫”,“一人有不逞,則呼類共為抨,不殘傷人不已”。其頭目,有綽號“一條龍”的胡龍、綽號“地扁蛇”的朱觀,他們“嗜槍如飴,走險若鷸”,均係鬆江打行的班頭。佚名:《民抄董宦事實》。在明末天下大亂之際,“打行”更是趁亂而起,在江南胡作非為,“小者呼雞逐犬,大則借交報仇,自四以至肘腋皆是也”。沈蔡:《紫堤村誌》。
流氓地棍的活動五花八門,而以打、搶、詐、騙為主。動輒拳腳相加,甚至悶棍交加,是流氓地痞無賴的慣用伎倆。如杭州的流氓,“稍不厭足,公行毆辱,善良被其破家者,俱可指數”。陳善等:《杭州府誌》卷十九《風俗》。明代的江南,有些流氓無賴、刁頑好訟之徒“平時見尪羸老病之人”,藏之密室,然後找巨家富室尋釁鬧事,並將所藏之人殺死,反誣富家所為,打著索要人命的幌子,糾集“烏合遊手無籍數百人,先至其家,打搶一空,然後鳴之公庭。”許白昌:《樗齋漫錄》卷十三。嘉靖中葉,北京城中的流氓,甚至趁俺答入寇,京師危急之際,大肆搶劫。史載:“明京城諸惡少凶徒,往往群聚,言內外文武大臣家積金銀數百萬,虜即近城,我等放火搶諸大臣家”。鄭曉:《今言》四。訛詐、拐騙、耍無賴也是流氓地棍常用的伎倆,有的夫妻串通,勾引別人上當,名曰“紮火囤”,又名“仙人跳”;有的拐騙幼女,“果餅內置藥,幼兒女食之,啞不能言,即抱入舟,浮舟他去,人不得其蹤跡。幼女長大,美者淫之,賣棄得高價。其醜者或瞎其目,或斷其手指,教以丐活行乞焉。乞所得不如數,痛責甚慘”李樂:《見聞雜記》十。;有的流氓團夥甚至還製造假銀、假藥、假酒,坑蒙顧客。此外,明代流氓地棍有的還染指文化領域,造假古董、編假家譜,以此拐騙錢財、擾亂社會。王春瑜:《明代流氓意識》,《社會學研究》199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