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戲本為民間遊藝,而一旦與賭結合在一起,即成為一種社會陋習惡俗,一種公害。賭博在中國起源頗早,迨至明代,漢族社會賭博現象已在廣大城鎮農村普遍存在。參予賭博活動的,從官員士大夫到社會底層的娼妓、流氓、丐幫等,無不有之,涉及明代社會各階層。如張亮采著《中國風俗史》說“明代萬曆末,太平無事,士大夫無所用習,間有相從賭博者。至天啟中葉,始行馬吊之戲,而明末的朝士,若江南、山東,幾乎無人不為,幾有窮日盡明,繼以蠟燭,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的態勢。再如南方淮陽的丐幫“大抵遊手賭博之輩,不事生產”,專以賭博為生計。謝肇淛:《五雜俎》卷五。吳地《崇明縣誌·風俗》雲:“煙賭危害尤烈……賭則舊用葉子、梟盧、排九諸戲,婦女戲牙牌。近又名目繁興,博尤豪恣,村市無賴,倚庇土豪、保甲,公然聚賭,商賈農夫輟業以嬉……而紳士且或溺焉”。《太倉州誌·風土》謂:“近則紳士儼為窩主,習不知非,鄉鎮倚庇,衙差公然聚賭,以至私梟、光蛋,百十成群,開場縱博;農人輟耒以喜,遂至抗租傾產;又有遊手無賴,於秋間設局為鬥蟋蟀之戲,謂之開插,以紙花為籌標決勝負;冬則易為鬥鵪鶉,謂之開圈,與賭無異。”賭博的形式、名目眾多,方式各異,並且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換花樣。據文獻記載,諸如葉子戲、骨牌、馬吊牌、麻將牌、壓寶、博弈以及鬥雞、鬥鴨、鬥蟋蟀、鬥鵪鶉、鬥牛等形形色色的賭博方式,明代應有盡有,真是五花八門,別出習裁。如《常昭合誌稿·風俗》說此地“習尚好賭,遂至無處不賭,而各市鎮尤多。”《太倉州誌·風土》雲:“賭博之害已久,舊用紙牌,有十各、花和、百勞諸名目,更易骨牌、擲骰及壓寶,最後為麻雀。”《昆新兩縣續修合誌·風俗》:“俗之惡有三:一曰賭。昔年亦賭,而今更甚,他邑亦賭,而此更盛。遊湖、打牌,下至蹴球、跌錢,無非賭,而擲骰壓寶更甚。”其結果是“富者貧,貧者凍餒,病狂喪心,不死不休,是皆窩賭者勾引藏匿,為禍烈也”。《嘉定縣誌·風俗》雲:“害民之事,曰花鼓戲、曰博場。博有鬥牌、有搖寶、有鬥蟋蟀、鬥鵪鶉,千百輸贏……鄉鎮茶坊大半賭場也。”可見賭風流行之廣、之烈。因為賭博可使人品行變壞,喪盡天良,荒廢本業,蕩費家資,“輸極無聊,擄賣人口謀財劫殺”,鬥毆由此而生、爭訟由此而起,盜賊由此而多,匪類由此而聚,對社會風俗的淳樸、民眾生活的安定造成了嚴重的危害。
隨著明代賭博業的泛濫成災,明代還出現了賭博業的秘密語,如明代妓院中隱語謂賭為“拽條”;明代江湖切口謂賭客為跳生、渾是膽或珠履三千,輸為傷手,贏為上手等等。
3.娼妓遍布城鎮
明代社會除了盛行賭博欺騙外,嫖娼宿妓現象的蔓延滋長,亦是一種令人矚目的社會陋習和嚴重的社會問題。
在洪武、永樂年間,官妓製度較為盛行,它是唐宋以來官妓製度的順延。官妓的來源為“罪犯”、元人俘虜的妻女和忠於建文帝的諸忠臣的妻女和親戚。她們主要分布在南京(金陵)城內外的南市、北市以及聚寶門外的來賓、逍遙等十六樓。明代中期取締了官妓,此後,娼妓完全由私人經營。同時,明政府嚴禁官員出入妓院狎妓宿娼,情節嚴重的,“罷職不敘”陸容:《菽園雜記》。如《野獲編》載,宣德三年(1428年)八月,巡按湖廣禦史趙倫與“樂婦通奸”,事發被奪職,戍邊遼東。迄嘉靖、萬曆以後,皇帝倦於勤政,而官員士大夫則陶情花柳,前期的禁令已形同虛設,僅為一紙空文。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市民意識的抬頭,人們日常消費生活在衝破封建禮製之束縛的同時,縱欲思想的產生,客觀上促使享樂糜爛生活風氣的發展。在這種情況下,以南京、北京為中心,大同、揚州等地的娼妓也大量發展起來。謝肇淛《五雜俎》雲:“今時(萬曆時)娼妓布滿天下,其大都會之地動以千百計,其它窮州僻邑,在在有之。終日倚門賣笑,賣淫為活,生計至此,亦要憐矣。兩京教坊,官收其稅,謂之脂粉錢。隸郡縣者則為樂戶,聽使令而已。”《燕都妓品·敘》中雲:“燕趙佳人,顏美如玉。蓋自古豔之。矧帝都建鼎,於今為盛。而南人風致,又複襲染熏陶,其豔宜驚天下無疑。萬曆丁酉庚子間,其妖冶已極。”《梅圃餘談》說:“近世風俗淫靡,男女無恥。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雜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