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徽州地區,民俗健訟、爭訟事件頻繁發生,爭訟範圍極為廣泛,內容涉及社會、經濟、思想、文化等各個領域,舉凡地土山林、婚姻繼子、風水墓地、主佃、主仆關係等,無不都在爭訟之列。而由於宗族勢力、地主、商人、縉紳、自耕農、佃家、佃仆甚至賭徒無賴等社會各色人等的參與和卷入,則又使得爭訟的內容和表現更加複雜紛紜,爭訟的處理程序與結果也更加離奇莫測,由於處理不當,有的爭訟還演變為宗族爭訟,最後訴諸宗族之間的械鬥才得以解決的。如濃厚的風水觀念,使得微州地區的“勢家貪吉謀葬”,佃仆盜葬之風盛行,從而引發爭訟頻繁,累年不解的社會積弊,助長了爭強好鬥健訟風習。所謂“風水之說,徽人尤重之,其時構爭結訟,強半為此”。趙吉士:《寄園寄所寄》卷十一《泛葉寄·故老雜記》。明末歙縣知縣傅岩記錄了徽人競爭風水釀成大獄的事實:“徽尚風水,爭競侵占,累訟不休。如洪包、方惟一等多案,結而複起,曆年未已”。傅岩:《歙紀》卷九《紀之獻語》。歙縣棠樾鮑文玉之父曾因“遭家仆盜葬事,訐訟不休,”後雖“得直而家以不傾”,實在可悲歙縣《棠桂成鮑氏宣忠堂與譜》卷二十《鮑君文玉傳》。而一旦強宗大族之間發生爭競風水的盜葬之事時,很可能又會使個體的爭訟演變為宗族爭訟,嚴重的甚至會導致宗族械鬥的發生。如嘉靖八年休寧茗洲吳氏宗族後山一眼“吉穴”為吾潭江氏看中並揚言“於清明日至我後山葬柩。”吳氏強宗不甘示弱,立即“集百人劍挺至門上,族子弟亦肄以待”。一場為爭奪墳山川宗族械鬥即將發生,所幸孚溪李質先等調解,方使這起宗族械鬥得以避免。吳子玉:《茗洲吳氏家記》卷十《社會記》。
在福建,由於宗族勢力發達,家族與家族之間,鄉族與鄉族之間的相互欺淩與對抗情況,更是隨處可見。如興化一帶,“為巨族、為小姓、為強房、為弱房……仙遊小姓畏大姓甚於畏官。其畏之奈何?一朝之忿,呼者四應,直至劍及寢門,車及蒲胥之勢”陳盛韶:《問俗錄》卷三《仙遊縣》。漳州一帶,“強淩弱,眾暴寡,福建下四府皆然。詔安小族附近大族,田園種植,須得大族人為看管,方保無虞。其利或十而取一,或十三而取一,名曰包總。否則強搶偷竊,敢怒不敢言”陳盛韶:《問俗錄》卷三《詔安縣》。特別是自明代中葉以後,福建民間各族紛紛建立家族武裝、團練鄉兵,使得許多家族間的矛盾向武裝對抗升級。導致家族間的武裝械鬥事件頻頻發生,成為福建地區尤其是漳州、泉州兩府的一個非常特異而又十分嚴重的社會問題。如同安馬巷廳一帶:“民皆聚族而居,習尚囂淩,以強欺弱,以眾暴寡,睚眥之仇,動輒列械互鬥……地方官員下鄉查辦,明知其敝於鬥案,完結之後,其命案不得不以緝凶了事。甚者需造累年鬥殺,並不報官為之清理,隻得延請公正紳耆往為調處,則計兩造所傷人命,照數準抵,多則賞以銀錢,名曰賠補,每名多則百餘千,少亦數十串。其錢或出於本鄉之勻攤,或出公親之賠墊……遇民無不以鬥為樂,踴躍從事,轉輾報複,數世不休,性命傷殘死而無悔。(馬巷)廳屬彈丸之地,查曆年鬥案共有三十餘起,每起百十名至數十名不等。經年累歲,愈積愈多,思欲逐案清理完屬無從措手,此械鬥之難治也。”和榮春:《桐軒案牘.馬巷廳任內》。如泉州府,“郡府械鬥最為惡習,有大小族會、東西佛會,勾結數十姓,蔓延數十鄉”陳盛韶:《問俗錄》卷三《仙遊縣》。興化一帶,則有著名的烏白旗大械鬥,延續百餘年之久。“興化烏白旗之始,起於仙遊洋寨村有張大帝廟,村人執廟中黑旗領鬥獲勝;溪裏村有天後廟,村人遂執廟中黑旗領鬥亦勝。則是二村械鬥,常分執黑白旗,各近小村附之。漸及德化、大田、莆田、南安等處,一旗皆萬餘人。”施鴻保:《閩雜記》卷七《烏白旗》。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同姓通譜和異族聯姓的現象相當普遍。如漳泉一帶,械鬥各方,有“以海為姓”、“以同為姓”者,即大姓中有李姓、蘇姓、莊姓合為包姓。各小姓信雜姓,則合為齊姓。“其初,大姓欺壓小姓,小姓又聯合眾姓為一姓以抗之。從前以包為姓,以齊為姓,近日又有以同為姓,以海為姓,以萬為姓。”莊吉發:《清代天地會起源考》,引《宮中檔·劉師恕折》。在那些世代仇殺的家族之間,相互通婚的現象十分罕見,甚至完全斷絕。
2.賭博風行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