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年過五旬,人胖,走路有些發喘。偏偏,要過將軍橋,還得先經過“三步兩座橋”,而那路麵卻又因為漫上了水,結成了一層冰。這是折多河邊的幾戶磨房主,為了引水衝動磨青稞、磨麥子的磨盤,把水從河裏引上來,經過磨房後,水還得流回河裏去。於是就有了一條引水來的水溝,又有了一條讓水流回河裏的水溝。三步路之間,就修了兩座石頭砌成的涵洞橋,這地方一年四季路麵都有水,卻有了一個雅稱:三步兩座橋。
唐英在護衛的攙扶下,總算回到公館。上樓,直接進了客廳。他買下這個地方後,把所有的房屋都重新修飾一新。上了樓,轉右手就是客廳,這是三間房屋改造成一個大客廳。客廳裏醒目的是一架雕花大屏風,屏風底色漆黑發亮,雕刻的花鳥草蟲,泥金彩繪,分外鮮明。屏風前,絳紅色的羊毛地毯,顯示著一種華貴氣派,客廳中間,置放了一個巨大的藏式銅火盆,木炭火讓室內溫暖如春。寬大的八仙桌兩邊各擺兩把硬木太師椅,一側,卻又放置了一座三人皮沙發。
屏風後,則安放了一張寬敞的煙榻。煙榻左右,有條幾,條幾上放置著漱口用的銅盆、白銅水煙袋、哈德門、紅炮台等各種香煙、康定城中少見的時令水果、景德鎮產的茶杯、茶碗。靠牆,一順風擺放著四把硬木太師椅。煙榻前,放置了兩個高腳痰盂,這地方是唐公館裏唐英招待朋友過癮的地方。與熟人、朋友談話談得累了,走到屏風後,就成了神仙。
今天,真有點累,來不及去他個人獨自過癮的地方,打了一個手勢,便對直進了客廳。手下人早已心領神會,用不著吩咐,就能各司其職,裝煙槍,端燈盞,準備漱口水,泡一杯茉莉花茶,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極有章法。
過了癮才說吃午飯,丟下飯碗,又有點想吃兩口煙。唐英就倒在他平常抽鴉片煙的煙榻上,美美地抽起煙來。這煙抽得舒暢,心情就好了許多。天垮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管他那麼多,眯上一陣再說。想到這裏,唐師長就覺得眼皮睜不開。不料,剛要夢周公,一個護衛卻跑來在他耳邊說:傅團長來了。
傅團長名叫傅德銓,字紹達,四川華陽人。唐英任混成旅旅長時,傅德銓就是他手下的一個連長。來到西康之後,任營長,曾經帶兵駐紮在理塘。1935年底到1936年初,發生了以反對劉文輝、驅逐劉文輝的“諾拉事件”。在這次事件中,傅德銓及他的家人一度被諾拉手下扣為人質。他卻沉著應對,分化、拉攏諾拉部下,脫險後,經數月苦撐,帶兵保住了巴塘。
事後,即升任二十四軍第四十團團長,帶兵駐軍巴塘,西康省保安司令部在巴塘設第五區(即康南地區)保安司令部,傅德銓又兼職康南地區保安司令總司令。
傅德銓一直駐防巴塘,他是1949年6月才到的康定,而讓他到康定來,卻是唐英的命令。
1949年1月6日,蔣介石在南京召見劉文輝,本意是拉攏、穩住劉文輝,劉文輝卻看出了老蔣統治中國的日子不長了。返回後,劉文輝即把在雅安的二十四軍代軍長劉元宣、在西昌的二十四軍副軍長兼一三六師師長的伍培英、在康定的川康邊防副總指揮唐英等人召集起來,對軍事上的事情進行了安排部署。
在成都、雅安等地逗留一個多月,5月,唐英返回康定,即向張為炯、王玉崗等人通報成都、雅安之行的情況,傳達了劉文輝的軍、政各部門務要各安其職守,靜觀全局變化的指示。唐英還強調,在當前時局麵前,一切行動得聽多謀善斷的劉文輝主席指令。
劉文輝此時已將二十四軍的大部兵力悄悄調往雅安周圍,以防不測。寧屬地方,二十四軍副軍長兼一三六師師長伍培英,手下隻有兩個團的人馬。康屬地方雖約有三個團的兵力,卻是傅德銓團在巴塘,楊仁安團駐防甘孜,王伯仲團駐守在道孚、新龍,距離康定都有好幾天的路程。
省政府所在地康定隻有王玉崗的警衛團,兵力隻有600來人。身為川康邊防副總指揮的唐英,名義上是劉文輝指定的康屬地區的軍事負責人,但他能夠調動的兵力僅為一百多號人的“學兵連”,唐英才讓老部下傅德銓帶領一個加強連回駐康定。
就這樣,6月,傅德銓才帶了一個加強連從巴塘來到了康定。
傅德銓身為唐英老部屬,在“唐公館”出入很是隨便。此時的他不僅早吃過了午飯,而且是過足了煙癮才來的。他來到唐英的煙榻邊,唐英懶懶地坐起身來,用下巴示意傅德銓坐。早有人為傅德銓端上一杯茶來,送茶來的人退出去後,傅德銓才開了口。
他壓低嗓門,說,昨晚回去就沒有睡好。有句話,除非你永公這裏,我還沒地方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