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一個人已經氣餒了,假使他不再認為:腳踏實地的努力能夠改進他的情境,他仍然無法忍受他的自卑感,他仍然會努力設法要擺脫它們,隻是他所采用的辦法卻不能使他有所進益。他的目標仍然是“淩駕於困難之上”,可是他卻不再設法克服障礙,反倒用一種優越感來自我陶醉,或麻木自己。同時,他的自卑感會愈積愈多,因為造成自卑感的情境仍然一成未變,問題也依舊存在。在他采取的每一步驟都會逐漸將他導入自欺之中,而他的各種問題也會以日漸增大的壓力逼迫著他。
如果我們隻看他的動作,而不設法予以了解,我們會以為他是漫無目標的。他們給我們的印象裏,並沒有要改進其環境的計劃。我們所看到的是:他雖然像其他人一樣地全心全力要使自己覺得順當,可是卻放棄了改變客觀環境的希望,他所有的舉動都沾染有此種色彩。如果他覺得軟弱,他會跑到能使他覺得強壯的環境裏去。他不把自己鍛煉得更強壯,更有適應能力,更是訓練自己,使自己在自己的眼中顯得更強壯。他欺騙自己的努力隻能獲得部分的成功。如果他對這類盤旋不去的問題覺得應付乏力,他可能會變成獨裁的暴君,以重新肯定自己的重要性。他可能用這種方式來麻醉自己,但是真正的自卑感仍然原封未動。它們依舊是舊有情境所引起的舊有自卑感。它們會變成精神生活中長久潛伏的暗流。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便能稱之為“自卑情結”。
現在,我們應該給自卑情結下一個定義:當個人麵對一個他無法適當應付的問題時,他表示他絕對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此時出現的便是自卑情結。
由這個定義,我們可以看出,憤怒和眼淚或道歉一樣,都可能是自卑情結的表現。由於自卑感總是造成緊張,所以爭取優越感的補償動作必然會同時出現,但是其目的卻不在於解決問題。爭取優越感的動作總是朝向生活中無用的一麵,真正的問題卻被遮掩起來或摒開不談。個人限製了他的活動範圍,苦心孤詣地要避免失敗,而不是追求成功。他在困難麵前會表現出猶豫、彷徨,甚至是退卻的舉動。
這種態度可以在對公共場所懷有恐懼症的個案中,很清楚地看出來。這種病症表現出一種信念:“我不能走得太遠。我必須留在熟悉的環境裏。生活中充滿了危險,我必須避免麵對它們。”當這種態度被堅決地執行時,個人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或待在床上不肯下來。
在麵臨困難時,最徹底的退縮表現就是自殺。此時,個人在所有的生活問題之前,都已經放棄尋求解決之道。而表現出他的信念,認為:他對改善自己的情境,已經完全無能為力了。當我們知道:自殺必定是一種責備或報複時,我們便能了解:在自殺中對優越感的爭取,在每個自殺案件中,我們總會發現:死者一定會把他死亡的責任歸之於某一個人。仿佛自殺者在說:“我是所有人類中最溫柔、最仁慈的人,而你卻這麼殘忍地對待我!”
改進自身情境而非獲取優越感
每一個神經病患者多多少少都會限製住他的活動範圍,和他跟整個情境的接觸。他想要和生活中必須麵臨的三個現實問題保持距離,並將自己局限於他覺得能夠主宰的環境之中。以此方式,他為自己築起了一座窄小的城堡,關上門窗並遠隔清風、陽光和新鮮空氣,而度過一生。至於他是用怒吼斥喝或是用低聲下氣來統治他的領域,則是視他的經驗而定:他會在他試過的各種方法裏,選出最好而且能夠最有成效地達成其目標的一種。有時候,他如果對某一種方法覺得不滿意,他也會試用另一種。然而,不管他用的是什麼方法,他的目標卻是一樣的——獲取優越感,而不努力改進其情境。
眼淚是駕馭別人最佳武器的孩子,會變成愛哭的娃娃,而愛哭的娃娃又很容易變成患有憂鬱症的成人。眼淚和抱怨是破壞合作並將他人貶為奴仆地位的有效武器。這種人和過度害羞、扭泥作態及有犯罪感的人一樣,我們可以在其舉止上看出自卑情結;他們已經默認了他們的軟弱,和他們在照顧自己時的無能。他們隱藏起來而不為人所見的測是超越一切、好高騖遠的目標,和不惜任何代價以淩駕別人的決心。相反的,一個喜好誇口的孩子,在初見之下,即會表現出其優越情結,可是如果我們觀察他的行為而不管他的話語,那麼我們很快便能發現他所不承認的自卑情結。
所謂“奧迪帕斯情結”事實上隻是神經病患“窄小城堡”的一個特殊例子而已。一個人如果不敢在外界隨心所欲地應付其愛情問題,他便無法成功地解決此問題。假使他把他的活動範圍限製在家庭圈子中,那麼他的性欲問題也必須在這範圍內設法解決,這是無足驚怪之事。由於他的不安全感,他從未把他的興趣擴展至他最熟悉的少數幾個人之外。他怕跟別人相處時,他就不能再依照他習慣的方式來控製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