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這兩者卻在彼得堡間接地實現了。

先說乘坐地鐵。

涅瓦河水深60米,於是彼得堡便有了深100米的地鐵。它轟轟隆隆地運行在涅瓦河下。當我乘坐下地鐵的電梯時,竟然感到了害怕。電梯那麼長,那麼陡,好像通向地獄一般。但彼得堡的人已經很習慣了,他們站在下行或上行的電梯上,依然讀書。

說到讀書,我早就聽人說俄羅斯的人十分愛書,隨時隨地都看書。此行讓我對此深信不疑了。給我們開車的司機老師傅,在等待我們參觀的短暫時間裏,都會拿出一本書來看——不是報紙,不是雜誌,而是厚厚的書。衣帽間的老人,也會在沒有客人的時候手捧一本書;坐地鐵和坐公共汽車的人中,看書的人就更多了。

據說俄羅斯沒有文盲,這大概是處處有人讀書的原因之一。但再一想,我們這些有文化的中國人,難道就不具有這樣見縫插針讀書的優良習慣嗎?反正我不具有。所以看到那些隨時隨地讀書的俄羅斯人,我不能不心懷敬意。

到彼得堡的第二天晚上,我們有幸被安排去看芭蕾舞。據說俄羅斯人去劇院看歌劇或芭蕾舞有三層意義。第一當然是欣賞,欣賞藝術;第二是展示,展示自己漂亮的晚禮服和優雅得體的打扮;第三則是享受,劇院裏總有上好的咖啡和點心。

我想,那大概是過去的情形吧?現在他們的生活比較清貧,還會如此嗎?

結果依然如此。一出一個半小時的戲,中間要休息兩次,每次20分鍾。而這中場休息的時間,便是他們充分展示自己和享受生活的時間。那些俄羅斯的婦女們,一個個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還香噴噴的——她們都習慣出門前灑上香水。相形之下,我們就太隨意了。我僅僅來得及抓條絲巾披在肩上。

休息的場地很大,有熱咖啡、冷飲料和點心供應,俄羅斯人都耐心地排隊購買。而我們,則熱衷於購買那些藝術品。我在那裏為我的正在學習舞蹈的侄女買了一盤烏蘭諾娃主演的《天鵝湖》錄像帶,指望著她也能像烏蘭諾娃那樣優雅美麗。

我們看的芭蕾舞名字叫《愛情的傳說》。翻譯為我們介紹了大致劇情,老實說,劇情一般化,但舞姿實在是太優美了。尤其是那位女主角,仙女一般在舞台上舞蹈著。演出結束時,她在熱烈的掌聲中,以10多種完全不同的優美姿態來謝幕。

讓我們大開眼界。

死去的和活著的

回來後整理照片,意外地發現我照得最多的,竟然是那裏的墓地。具體說,是墓地裏的雕塑。看照片的朋友還以為我是去參觀了什麼雕塑展。

俄羅斯的公墓,就如同一個個大型的露天雕塑展。

我們去了兩處公墓,一處在彼得堡,一處在莫斯科。盡管莫斯科的很大,彼得堡的很小,但給我的感受卻是同樣的,即它們沒有墓地的陰森,沒有死亡的淒涼,隻有藝術的溫馨,懷念的真情和對死亡的尊重。我甚至覺得安葬在那裏的人很幸福。

真的,幾乎每一座墓都有一個雕塑,其造型絕不重複,也決不敷衍了事。其雕像大都和真人一般大,造型多與死者的職業有關。比如烏蘭諾娃的,就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舞蹈造型。因為不識俄文,許多墓碑我都無法弄清死者的身份,但這一點兒並不妨礙我對它們的欣賞和讚歎。比如有一個墓的雕塑,是一雙手捧著一塊紅寶石,我猜想睡在紅寶石下麵的,一定是個女人,而那手中捧著的紅寶石,一定是她的心。還有一座墓,淩空而起的機翼上並排塑著6個小夥子的頭像,翻譯說那是一個失事的機組。那雕塑讓我感覺到他們依然在飛,永遠在飛。我最喜歡的是一個不帶絲毫悲劇色彩的墓,其雕塑是一位帶著草帽打著領結的男子,閑適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拿著煙袋,一手插著腰,氣質有點兒像美國西部牛仔。他的腳前匍匐著一隻很大的狗,狗將下巴抵著地麵,眼裏滿是讓人憐愛的神情。他身後還有一個筐,好像他並沒有去世,隻是在勞作中小憩。

我在這個男人麵前站了很久,有點兒羨慕他。我想如果每個人死後都能有這樣的待遇,死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我們這樣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度,活著的人尚擁擠,不就要奢談死者了。而俄羅斯在這方麵是得天獨厚的,它的地域實在是太遼闊了,它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兩次去公墓都下雪,墓地裏一片潔白,更令這些雕塑平添了一種美麗和肅穆。

我在那裏遇見了幾位老人,他們在雪地裏蹣跚而行,不知是來悼念他們的先輩,還是不幸早逝的後人。我之所以注意到他們,是因為這個公墓裏除了我們,沒有別的年輕人,來的都是老人。我不太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去俄羅斯之前,一位女友囑咐我,從俄羅斯給她發一張明信片。

我一口答應,因為我也打算給自己發一張。

沒想到真的到了俄羅斯,卻發現這個任務很不好完成,不是行程安排得很緊,而是語言不通。你不可能為了一件很個人化的事,把大家的翻譯帶走。於是在莫斯科我沒能完成,到卡盧加也沒能完成。等到了彼得堡,我想,我必須做這件事了。

這天早上我提前吃了早飯。說提前,也就是8點半,因為俄羅斯的冬天天亮得很晚,上午10點才開始工作,早飯一般在9點半。團裏通知大家10點出發,我一看還有近1個小時,就穿戴整齊,把寫好的明信片拿在手上出了門。

在賓館門口,我用英語問服務台的中年婦女,郵局在哪裏?那位婦女茫然地望著我。我便轉身去問門廳的一位小夥子,通常年輕一些的俄羅斯人懂英語。小夥子果然聽懂了,他讓我等等,便去問服務台的女人,女人告訴他之後,他再用英語翻譯給我,在莫斯科車站裏麵。

我連連表示感謝。老實說,我隻會那麼一點點可憐的英語,但這天早上卻派上了大用場。雖然我不明白彼得堡的火車站為什麼要叫成莫斯科車站(也許和西沙島上的北京路同一個意義)?但我卻知道那車站就在我們住的賓館對麵,來的那天,我們就是從那裏下的火車。

走出賓館,天空飄著雪,很冷。我卻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