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蕭懷瑾一夜禦二女。
皇後分明清楚, 蕭懷瑾內心有疾, 對男女歡愉反而是憎惡畏懼的。她從錢昭儀那裏得了生子藥, 費盡心思才與他同房, 結果還把天子給嚇跑了。
倒是轉頭, 他就與德妃、武修儀一夜春宵?
無論別的宮裏怎麼想, 反正曹皇後是怎麼也不信的。
“奴婢也是從儲秀殿外值守黃門那裏聽來的, 禦前的人口風緊,奴婢不敢打聽,但八-九不離十。”奉昌跪在她麵前, 將聽來的事無巨細稟報:
“昨夜子醜時分,儲秀殿還幾次傳出談論和笑聲;今天陛下上朝時,頻頻出神, 打了幾次嗬欠;儲秀殿還吩咐小廚房, 送了鹿茸湯給陛下滋補,說是怕陛下著了寒涼, 放了不少薑蒜, 但未必不是欲蓋彌彰……”
這些細節流言斷斷續續的傳出, 消息靈通一點的妃嬪, 都聽說了個七八。
自然也瞞不過仙居殿。
仙居殿裏, 白昭容親自掌上了燈。
光影映在她的眼中, 跳躍在深邃的黑眸裏,她背對著曲衷,問道:“那些傳言, 不足為信。陛下可有說……今夜臨幸哪宮?”
“沒有, 蘇祈恩跟奴婢說了,陛下這幾日都在紫宸殿。奴婢鬥膽猜測……大概是虧空太過?”曲衷如燙著舌頭一般說出這句話,手放在嘴前扇了扇,仿佛想趕跑自己先前的荒唐言語。
聽身前的白昭容沒有了動靜——她站在暗夜中,輪廓罩在一盞孤燈下,像一尊僵化了的泥像——曲衷忙補了句:“蘇公公說,適時會勸陛下過來的。”
白婉儀淡淡地“嗯”了一聲,叫曲衷和琴語先退下了。這兩個丫鬟都是陳留王安排在她身邊,跟隨她入宮的人。既是她的心腹臂膀,又是監視著她的存在,所以她即便心有波瀾,也不能在她們麵前流露出什麼。
門在她的身後緩緩閉攏,發出沉悶的聲響。那一室並不明亮的光,被截斷在門內,成為夜中僅有的存在,照出了空曠的黑。
就如心中一般空曠的黑。
什麼是可以依靠的?
他可以徹夜地聽她彈曲唱歌,講邊關遊俠的故事;也可以與別人嬉鬧一夜,遊戲風流。
其實從來都沒有什麼特殊的人和情,所謂獨特,都隻不過是恰好迎合了對方需要罷了。當她不再是那個唯一,所謂的恩寵,也就如水上浮萍,飄著沒有根際。
“我若鏟除她們,該是不該?”
這沒頭沒腦的一問,空曠地回蕩在內室,在寂靜中不知拷問何人。良久,她伸手掐斷了燈芯,室內迅速陷落於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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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裏,蕭懷瑾對著武明玦送來的鹿茸參湯,熱氣騰騰中,仿佛噩夢重現。
雖然這是武修儀親自下廚,湯裏飄出的每一絲熱氣都含著武修儀的濃濃愛意,然而聞到蒜味,仿佛又提醒他,讓他陷入了有味道的回憶中……
好吧,接下來的幾天,蕭懷瑾又不想碰後宮女子了。
寵幸之路,於他而言,竟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
縮在紫宸殿裏,捱到冬至時節過去了,蕭懷瑾才又重新忖度臨幸後宮之事。
年關的喜慶遙遙而至,把一切寒冷都衝淡,蘇祈恩守在他身邊,望著窗外簌簌落雪,柔聲道:“這幾日雪飄得厲害,陛下還是多加些衣裳。”
“哪有那麼嬌貴。”蕭懷瑾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朕小時候還……跟兩位皇兄在雪地裏騎馬呢。”他意氣的聲音,仿佛被折斷,逐漸小了下去。
蘇祈恩料他憶起往事,又有些鬱結,便岔了話:“說起這雪天,奴婢還記得,去歲落雪的時候,陛下在仙居殿,聽白娘娘彈琴,用雪水煮了仙茗,可真是人間仙境般,自在極了。”
蕭懷瑾那微微的感傷,便被他帶過,一瞬間心中念起了白昭容。她指下流淌的空靈泛音,配上簌簌落雪,是真有幾分梅花三弄的意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