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正司派人搜查六宮, 重華殿裏, 何貴妃的大宮女蓮風都被帶走了問話。
“你們竟然懷疑本宮?本宮怎麼可能做這等事!”何貴妃想攔著宮正司的人, 然而她已經自顧不暇, 她的震怒也已經威懾不了什麼。
“本宮那日不過是與皇後頂撞幾句, 下毒這種事, 本宮是瘋了才會做!”
宮正司的人總帶了幾分陰冷涼薄的氣息, 聞言笑一笑,也不知聽進去沒,隻低眉順眼道:“娘娘息怒, 奴婢也是奉命,例行來帶人問話,各宮都是這麼做的, 多有得罪, 還望娘娘海涵了。”
何貴妃阻礙不得,隻好任他們搜了一通, 將她近日來用的熏香、胭脂水粉等帶走查驗。宮正司的人走後, 她心神不寧地待了片刻, 吩咐道:“去長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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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殿去長生殿的路上, 會經過中宮。
何貴妃坐在輿輦中, 遠遠望了一眼, 這個牽動了她多年心神的地方,死一般寂靜。
入了夜,坤儀殿更清冷了。殿外掛起了白色奠幅, 隨風悵然飄動, 遙遙望去,整個坤儀殿都仿佛籠罩在一團淒清的白光之中。
皇後薨後,後宮事務本應交由何貴妃代管,喪葬一事也該由何貴妃經辦。即便貴妃與皇後不睦,往下也該是由德妃管理六宮,並料理喪事的。
然而這鳳印和箋冊送到何太後那裏,何太後卻命令扣在長生殿。無論貴、德、淑、賢四妃,她似乎都沒有將後宮權柄交給她們的意思。
所以這幾日,後宮私下裏更是猜測了無數個可能。暫理宮務,本該是個風向,何太後卻壓了,令人看不明之後的變數。
越是不明確,越是按捺不住。
後宮如此,朝堂亦如此。朝臣百態,市井議論,何太後統統冷眼旁觀,似乎就是等他們坐不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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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後讓韋無默暗查後宮,又讓錢昭儀與白昭容辦理下葬之事。是以這幾日,白昭容一直留在坤儀殿。
晚上也在守靈。她穿著黑衣,大袖上掛了白紗,儀容素淨,額上係了白色絛帶。坤儀殿的人,都歎她對皇後一片忠心,願意在皇後還未入殮時陪著說說話,好叫去了的人不那麼淒涼。
至於兩個早殤的皇子皇女,是與皇後分開葬,連玉牒譜冊都上不了。
蕭懷瑾夜裏來坤儀殿,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說,叫宮正司的人把孩子抱來,在她身邊最後呆幾天吧。
白昭容說算了吧。過了一會兒又說,其實這樣也好。
言罷,她抬起頭問蕭懷瑾,您覺得怎樣做,她才能走得不難受?
蕭懷瑾被問住了,顯然這是困擾他們的問題,然而也似乎是無解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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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關乎皇嗣,又涉及到皇後的性命,蕭懷瑾吩咐了由宮正司與太醫院聯手徹查。麻煩就出在皇後已故,胎兒早卒,沒有生理跡象,辨證有些難。
因此十幾個禦醫群診,足足過了五日,才出了結論。
“臣等從嬰兒的屍檢裏,確認了兩點。一來皇子先天不足,二來是慢性中毒,”紫宸殿裏一片凝重,陳太醫跪在皇帝麵前,細細忖道:“他們的毒是通過母體而來,至少長達五個月,因此滲透在胎兒的發育中,以致髒腑逐漸衰竭而死。即便僥幸出生,恐怕也是早卒。”
皇室早卒的宗室子弟不少,許多駭人聽聞的方法,蕭懷瑾也有所耳聞。他的手一直發著抖,碰倒了案幾上的茶盞。蘇祈恩眼疾手快扶正,茶水浸了袖子,蕭懷瑾卻渾然忘了燙:“那皇後呢?她的死和這個毒有關嗎?”
陳太醫蹙眉,答得謹慎:“皇後之死與這毒倒沒直接關係,她確是死於大出血。但這毒長久服食,會導致肝氣大盛陽亢,令人心情暴戾、焦躁,易固執。”
肝氣盛了,人就容易鑽牛角尖,長期處於憤怒抑鬱焦灼的狀態,也極容易影響生育。
“所以說皇後早產,一方麵是因急怒攻心引動了胎氣,還有個誘因,應該是……服食或接觸過活血之類的物事,兩樣湊在一起導致疾發。”
蕭懷瑾冷冷一哂。
好高明啊。
細水長流的慢性□□,量淺而細微,誰也覺察不出。藥又引得皇後躁鬱易怒,再輔以活血之物,早產死胎,大出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