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燈在我好說歹說下終於放過了我,是以我又在九重天各處晃悠,感到甚是無聊。我覺得這麼好的天氣,去忘塵宮偷點治我的心疾的寧心水來不錯,順便問問她怎麼不提供忘塵水,我覺得業殊真君不喝孟婆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孟婆湯沒有忘塵水好喝,所以忘塵水是不可或缺的。我向來是想到做便做的性子,於是踩著祥雲,悠悠飛往忘塵宮。
忘塵宮隱沒在一片白雲之中,飛簷翼角也是一片白,分不清哪裏是雲哪裏是宮殿樓閣,我眼睛不大好使,總覺得看著這忘塵宮好似一片虛無。也不知今兒個怎麼了,以前看著覺得綿綿軟軟,不想今日這般,處處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哀傷。不過這忘塵宮一直都沒怎麼改變,雲還是這雲,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以往我會叫忘塵宮的仙婢來領路,但今日是來偷東西的,自然不能夠大張旗鼓。我施了個法術,將自個隱身,一頭往白雲上撞去,撞開白雲,便露出了白色的忘塵宮,於雲中飄然浮起。我這個看路的法子忒好,一撞什麼都可以不用辨別了,隻是要防著小心撞上牆壁。但我曾經是誰?驍勇善戰的天將!自然是練得一身銅皮鐵骨,這等法子,也隻有我才可以用。
熟門熟路在忘塵宮主經常小憩的懷寧殿找到籠溪為我準備好的寧心水,正打算瞬間溜號,誰知一張大網在我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蓋在我的身上,自動的將我整個裹起。我沒動,剛剛那一刹那我其實是可以躲避的,現在這張大網也困不住我,不過我還是決定靜觀其變!因為我猜出這網是誰了——忘塵宮主籠溪。
“你又來偷我的寧心水了!”人未至而聲先至,潑辣的大嗓門讓我不覺間抖了一抖,這一抖差點將我手裏的寧心水抖落,我嚇得連忙收起。
麵前白光一閃,籠溪正立在浮雲之中,腳下最底層的浮雲不住顫抖著往下掉,這讓我著實擔心她這一腳會將浮雲踩空。我別的不怕,就怕她這潑辣性子,別人穿白可以說是白衣飄飄,她卻像惡鬼索命,還附帶一條白綾在眼前晃啊晃的。要是說別的人這樣潑辣我還不怕,可凡間有句話,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夫,為了寧心水能充足供應,我是怎麼也不能得罪她的。
這次運氣不好被她捉住,本上神真是命運多舛,時運不濟啊!
將身上礙手礙腳的網解開後,我衝籠溪一笑,裝著理直氣壯道:“什麼叫‘又’,我明明是第一次!”
回答我的是一聲冷哼。
女大王麵前,一定得低頭。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偷了你很多次寧心水。”我低頭很誠懇地承認錯誤,伸手打算抓住她的袖子。猝不及防間一股冷流從袖間傳遞到我的手上,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霎時鬆開手,瞪著她的袖子道:“天,你怎麼冷得像坨冰啦!”
像是被說到要緊處,她臉色一變,頓時從張揚明麗跌到冷冽刺骨。此刻她的周圍仿佛有一種虛無感,她明明站在那兒,卻給人一種感覺,碰不到,摸不得,就像雲,觸手便散。
我的目光一直膠在她身上,她被我盯得不耐煩,罷手:“算了,老娘今天心情不好,懶得訓你,給我跪安吧。”
語氣和從前一模一樣,但卻少了點東西,神色不複從前的神采飛揚,爽利明朗。我有些擔憂:“你最近怎麼了?”
下一瞬,一個爆栗子打在我頭頂,耳朵都可以聽見奪的一聲響,然後聽見籠溪正胡言亂語:“老娘的事情不要你管,不就是全都知道了,不要我了,老娘還不稀罕呐……”
還沒從劇痛中反應過來,又被這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雷得外焦裏嫩,我連忙咳嗽兩聲,她終於回歸正常,卻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麼還不走?”
我再咳兩聲,伸出手,毫不客氣的說道:“弄點忘塵水來。”
她雙手一攤:“沒有。”
“怎麼可能,你不是號稱要多少有多少忘塵水麼。”我大驚,籠溪的真身是一株忘塵草,生長在東荒大澤,天生便有“忘塵”的能力,隨隨便便就可做成一湖忘塵水,怎麼會沒有?
她似乎並不想說這件事情,但見我緊逼,索性一下說了出來:“忘塵水和寧心水本是同源,你偷的是最後一瓶寧心水了,以後別來找我,就這樣,好走不送!”
這時我想起看到和平日不同的她,還有忘塵宮周圍的氣氛,突然感到不妙,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嘴上卻說的是:“沒有忘塵水,我的仙職就不保了啊,還有,我一定會發病痛死的!”盡量引起她的惻隱之心。
籠溪不屑撇唇:“反正你也從不幹正事,什麼都讓你的仙婢來收拾,沒有忘塵水,不知道叫你的仙婢去地府舀些孟婆湯來麼。至於你的病,我的寧心水始終是治標不治本,你還是想想怎麼治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