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木槌清晰敲在桌麵上發出沉悶卻也響亮的一聲時,當全場起立鼓掌恭喜紀珩東競標成功的時候,龐澤勳高大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踢翻椅子奪門而出。毫無紳士風度可言。紀珩東禮貌的接受著周圍人祝賀的同時,看著龐澤勳離開的身影忽然覺得——贏了也沒想象中那麼痛快。
龐澤勳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意頭正足風頭正盛竟然會拜自己親舅舅所賜輸給了他的,情敵。
宋子儒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發展,他背對著龐澤勳正在仰頭觀賞著酒店門前的噴泉。
“為什麼?”龐澤勳雙眼透出血絲,一字一句。“明明昨天你還和我說要我放手去做的!!”
到底是年輕無畏啊……宋子儒背手笑的雲淡風輕,略歎了口氣。“勳子啊,我宋氏企業不比那些家族產業,全都是我年輕時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踩出來的,我身後還有兩百來號人要吃飯呐……最近產品出口的不好工廠已經有部分商品滯銷了,我肯讓你這個時候來參加這場競標,真的是做到仁至義盡了。”
龐澤勳注視著這個中年男人,說話的時候他都感受不到自己的聲音究竟在哪裏。“……你什麼意思?”
宋子儒摸了摸噴泉上一隻石雕,有心無力。“你在美國那邊受到阻力,按理兒說我是你親舅舅,沒道理不幫你,但是說透了那也是你龐家的產業,我和你母親姓宋……我不能為了幫你連家裏頭的溫飽都不顧了,人,都是有私心的。”
“我不能讓你拿著我的家業跟著別人較勁啊,起初……你是有做事兒的勁頭的,我能看出來,可是後來呢?你摸著心口問問自己這麼上心究竟是為了美國那邊還是為了那個小姑娘跟紀珩東較勁?”
宋子儒說到這裏也有些激動,指著大門口聲音高出了幾分。“那紀珩東是這城裏的祖宗!!咱們這種踏實做買賣的能跟他這種祖上三代都累著金庫的人比嗎?這塊地無論成與不成,我拿出這個數已經是極限了,要是成了自然最好,你能拿著地皮在那頭站住腳我能拿著這個盈利潤,至多也就是個不賠不賺,要是不成……價你也抬上去了那小子攥著這麼塊地,肯定也是燙手。”
當自以為的親情信賴以一種如此暴露人性私心的方式呈現在眼前,龐澤勳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米八幾的男人站在有些佝僂的舅舅麵前,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眼中還帶著茫然疑惑。
“所以……你就讓我這樣回到洛杉磯?在這裏晃了幾個月一無所獲的辜負那些支持者的信任?”
宋子儒擺擺手,“當然不是,誰說你沒有收獲?那個小丫頭就是你最大的收獲。現在聽說你們倆關係還不錯?你要是能把人帶到美國去就可以打著你結婚的名義名正言順的繼承你爸爸的位置,一旦關係做實了,隻怕她褚家想後悔都來不及,有了這麼個媳婦也就相當於家裏有了個保護傘啊……憑著她的身份和家庭你還怕美國那頭為難你?”
龐澤勳嗓子發幹,“你要我利用她?”
就像是巧合一樣,話音剛落下龐澤勳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看才猶豫著接了起來。“願願?”
褚唯願夾著手機正在影印室複印文件,“結束了嗎?”
龐澤勳神色不明的看著舅舅,緩了一會兒才低聲回應她。“我輸了。”褚唯願拿著文件的手一僵,有點不知所措。她想過這個結果,可是卻不知道當這個結果來臨時自己要怎麼說才能安慰他。
她咬了咬下唇,故作輕鬆。“沒關係的,今天下午我去找你吧?我們一起吃飯。”
龐澤勳閉上眼。“好。”
等侄子收了電話,宋子儒才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這是個機會,我剛才說的話你不妨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騙她去美國跟自己結婚嗎?
陽光下,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第一次出現了對自己的質疑,對於這個提議不恥的同時……他竟然隱隱的,對結婚這兩個字抱有了期待。
想到這裏,他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一個名字。那是他在美國做心理疏導時的醫生,英文名字:Jane。
韓沁坐在卡座裏,和龐澤勳麵對麵。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桌上的一杯龍井已經從慢慢升騰的熱氣變得有些冷了。
韓沁看著杯子裏慢慢變為墨綠色的茶葉似笑非笑。“我憑什麼這樣幫你呢?”
龐澤勳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在美國進行心理疏導的兩年裏,兩人不光光是簡單的醫患關係,更像是兩個彼此知曉靈魂深處最隱秘心事的朋友。她深諳他的陰暗想法,他也熟知她的野心企圖。
龐澤勳麵無表情,心中把握卻很足。“你想嫁給紀珩東,我想娶了褚唯願,目前看來我的提議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是嗎?”
韓沁沉吟一會兒,像是在衡量這件事情的利弊。“未免風險太大了吧,我幫你撒這個謊是需要承擔後果的,到時候你帶著人遠走高飛留下我自己麵對這些爛攤子?我該怎麼和她身邊的人解釋?而且……”韓沁停頓了一下,眼中帶了些輕視。“我不認為褚唯願會對我造成這麼大的阻礙,我和紀珩東也未必會受到她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