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止步·結婚(1)(1 / 3)

誰在水之湄,

誰又在水之涘,

即使溯遊而上,

也無法到達誰的身邊。

薄一心看向對麵幾乎沒動過筷子的占南弦。

“你怎麼胃口比我還差。”整晚隻是對著手機看個不停,難得一見心神不寧的樣子,她夾起一箸鹿角菜,漫不經心地道,“打個電話真的那麼難嗎?要不要我幫你?”

他輕籲口氣,“你慢慢吃,我去抽支煙。”

“手機留下來,要打就當著我的麵打,別背著我時忍不住。”薄一心淡淡地笑,“我好不容易惡毒地留下你,要是什麼都聽不到,那多沒意思?”

占南弦彎了彎唇,依言把手機留下,隻人走了出去。

沒有去吸煙區,他邁步走出會所,踱到一枝桂樹下。

夜空中掛著一輪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隱約可見圓盤當中的半邊暗影,小時候書裏說那是吳剛的月桂,他每日執著斧無休無止地砍伐,可是月桂總是隨砍隨合,斧頭落下時劈得裂縫見骨,斧刃一起便了無傷痕。

如果人的心也有這種神仙般的自療該多好?那麼兩個相愛的人,不管對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不管傷心還是悲痛,心頭也隻會泛起短暫的波瀾,眨眼消逝無蹤,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恢複到相戀之初。

雙手習慣性插進褲子口袋,右手落空摸不到手機的一霎心裏掠過難以言喻的一絲情緒,而左手隔著煙盒觸到了金屬的冰涼,是那串被他撿到的鑰匙。

縮回指尖,順手撈出煙盒,葉影婆娑的桂樹下燃起一抹藍色火點。

曾經也是這樣的月夜,多少次在他家和她家的樓下,兩個人額抵著額,他舍不得送她回去,她舍不得看他離開,蕩漾在心口的情愫纏綿入骨,隻恨不能把對方融進體內與自己合二為一,從此再不會有分離的一刻。

那幾年的經曆太美好,美好得他完全無法適應生命中再沒有她的日子,就如同即使已咬著牙獨自活過來十年,也依然無法排解直到如今仍鎖在內心深淵的空虛寂寥。

還有……強烈思念。

恨她嗎?

為她做了那麼多,把淺宇發展成今日的規模,把其他公司控製於股掌,全不過是為了方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為生意,不是為幾個億,不是為了任何其他,通通都不是,而僅僅隻為了想讓她心甘情願回到他的懷抱。

幾乎早生華發,為等她歸來,費盡百般心思,為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隻是恨嗎?

曾那樣毀滅過,他不知道,自己對她的信任該如何重新建立。

隻知道曾經的痛他無法承受第二次。

在她上來六十六樓之初,每日裏見到她的容顏都不自覺害怕,怕下一瞬她忽然已轉身走掉,怕第二天她忽然已消失不見,那麼怕,怕到隻要她有一絲風吹草動,他整個人會焦慮不安。

要如何長久留住她?要如何確定她再也不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唯一的辦法,既然她愛他,那麼,就按他所想要的方式來愛吧。

他從來善用機會,當察覺她平靜外表下的心性仍如從前一樣執念,當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是那樣克製、反複和躊躇不決,他給了自己師出有名的借口。

從始至終,他清楚知道自己在有意無意帶給她傷害,他知道自己在折磨她,逐寸逐寸地摧殘她的心、傲氣和自尊。

但他從來沒有比這樣做時更冷靜理智,比處理有史以來任何一樁生意還要小心翼翼,謹慎得如履薄冰,他比誰都清楚該如何拿捏這份傷害的尺寸,才致讓她愛他不得,又恨他不能,想眷戀他不敢,想離開他又割舍不下,既明白他的心意,亦了解他的堅持,一顆心絞結成對他欲罷難罷。

如果她是斷橋邊那枝驕傲的梅花,那麼,他會把她徹底折下。

他想讓她記憶深刻到,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考慮離開他半步。

當煙蒂在指間熄滅,終於,他忍不住問自己。

還要繼續嗎?

他從來沒有試過做事半途而廢,更何況這次精心謀劃何止幾年,若在此時放棄,會不會功敗垂成?

可是,還要繼續嗎?

她仍搖擺不定,但,他還要繼續嗎?

電梯裏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那雙從前始終含著無限自責和寬容,在那一刻終於浮上隔離之色的悲心瀚然的眼睛,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瞬燙到了他的雙眸,有一種被熾傷的感覺從眼底蔓延到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