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張幼儀:壞婚姻是所好學校
一次陪女友相親,說起該男的種種狀況她一直微笑頷首,情況的急轉直下是從得知該男早年酷愛寫詩開始。
女友大驚:“寫詩?早說!寫過詩的有幾個人靠譜?哪個詩人的感情不是拿別人的情感當墊背的一路練手過來?不要!不要!”
說罷,拎包而逃,走了老遠還在咕嚕:“不靠譜!不靠譜!”
早知詩人的愛情如此不靠譜,當年張公權還會給徐申如寫信,提議把自己的二妹張幼儀許配給他的兒子徐誌摩嗎?
古往今來,婚姻狀況差得過張幼儀的女子恐怕也沒幾個。
梁實秋曾描寫徐誌摩:“他飲酒,酒量不洪適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爾打麻將,出牌不假思索,揮灑自如,談笑自若;他喜歡戲謔,從不出口傷人;他飲宴應酬,從不冷落任誰一個。”
但是,隨和瀟灑的詩人對待自己不愛的結發妻子,冷漠殘酷極了。
婚後四年,他們相處的時間加在一起大概隻有四個月,都是在他的假期。
空曠的院子裏,他伸長了腿坐在椅子上讀書,時而自言自語,時而頷首微笑,她在他旁邊默默地縫補東西,心裏期待和他說上一句話。可是,他寧願招呼仆人,也不對她說半個字,那時的她年輕、膽怯,於是,更加沉默地咽下絕望。
她到法國馬賽看他,他穿著黑大衣,圍著白色的絲巾,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還是一眼就從人堆裏認出了他。因為,“他是所有接船的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的表情的人”,她的心涼了一大截。
在國外,他總對她說“你懂什麼,你能說什麼”;飛往倫敦的飛機上,她因暈眩而嘔吐,他嫌棄不已:“你真是個鄉下土包子”;他冷酷地要求離婚,完全不顧她已經懷孕,她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他答:“還有人因為火車肇事死掉,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她在德國生下二兒子彼得,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他卻追到柏林要求離婚,還寫下了那句著名的“無愛之婚姻忍無可忍,自由之償還自由”。
當她提出想征得父母意見之後再離婚時,他急了,他一迭聲地說:“不行,不行,你曉得,我沒時間等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林徽因要回國了,我非現在離婚不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丈夫真正愛的人是誰。
最終,她成全了他。
她在離婚協議上迅速地簽好字,眼神坦蕩地遞還他說:“你去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太太吧!”
他歡天喜地地道了謝,提出要看看剛出生的孩子。他在醫院育嬰室的玻璃窗外看得讚歎不已,絲毫沒有想到剛產子卻遭遇離婚的她應該如何養育他的親生骨肉。
他成了民國曆史上“文明離婚”的第一人。不過,在這段殘酷的過程中,絲毫看不到那個寫出“你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我的波心”的詩人式的浪漫與多情。
看著他避之唯恐不及地逃離,你會以為她是多麼不堪的女子,可是,恰恰相反,在這段婚姻中,他才是真正高攀的那個。
她家世顯赫,兄弟姐妹十二人。二哥張嘉森在日本留學時與梁啟超結為摯友,回國後擔任《時事新報》總編,還是段祺瑞內閣國際政務評議會書記長和馮國璋總統府秘書長。四哥張公權二十八歲即出任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副經理,是上海金融界的實力派。
為了讓她嫁得風光體麵,在夫家獲得足夠的地位與重視,她的娘家人用心良苦,特地派人去歐洲采辦嫁妝,陪嫁豐厚得令人咋舌,光是家具就多到連一節火車車廂都塞不下,是她神通廣大的六哥安排駁船從上海送到海寧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