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02(2 / 3)

至於他,不過是硤石首富徐申如的兒子,想拜梁啟超為師,還要通過顯貴的大舅子牽線搭橋。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無法讓他愛她,哪怕隻是微乎其微的一點點。

隻是,不愛一個人是一回事,肆意傷害一個人卻是另外一回事。

嫁給一個滿身惡習、拳腳相加的無賴,算不算壞婚姻?充其量是遇人不淑吧,壞在明處的人傷得了皮肉傷不了心。

但他不同,對別人是謙謙君子,唯獨對她,那種冷酷到骨子裏的殘忍不僅讓人心碎,更是對自身價值的極度懷疑與全盤否定:自己果真如此不堪嗎?自己做什麼都是錯的嗎?自己沒有別的出路嗎?

同時代的女子,朱安一生堅守,把自己放低到“大先生”魯迅的塵埃裏,卻始終沒有開出花;蔣碧微果決了斷,卻在不同的男人身邊重複了同樣的痛苦,落得晚景淒清;陸小曼不斷放縱,沉湎於鴉片與感情的迷幻中,完全喪失了獨自生存的能力。

唯獨她,這個當年被丈夫譏諷為“小腳與西服”的女子,一邊獨自帶著幼子在異國生活,一邊進入德國裴斯塔洛齊教育學院讀書,雖然經曆了二兒子彼得的夭折之痛,但離婚三年之後,徐誌摩在給陸小曼的信中再次提到這位“前妻”時,卻讚歎:“一個有誌氣、有膽量的女子,這兩年來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站得穩,思想確有通道。”

得到那個曾經無比嫌棄自己的男人的真心褒獎,是多麼艱難的事,華麗的離婚分割線之後,她的人生開始有了鮮花與掌聲。

她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借助四哥張公權的人脈關係,使女子商業銀行走出困境。

每天上午九點,她已經開始在辦公室忙碌,下午五點,家庭教師又上門為她補習。她特意把辦公桌安排在最裏麵,方便對周遭的一切明察秋毫,甚至,她總是最遲離開辦公室,因為生命如此繁忙與豐富。

曾經,她心底最大的遺憾是沒有接受良好的教育,沒有係統學習過新派的知識,不能像他愛戀的女子那樣既淵博又俏皮,如今,她立誌為自己彌補這個遺憾。

離婚後的她簡直像一部勵誌大劇。

人生為她關上了婚姻的大門,卻打開了事業的窗口,她在金融業屢創佳績,股票市場出手不凡,甚至,她創立的雲裳時裝公司還成為上海最高端、生意最興隆的時尚彙集地,陸小曼、唐瑛等當時的名媛都在那兒做衣服,雖然她們的人生和她的完全是兩個方向。

1953年,獨自盡完上孝父母、下撫兒子阿歡的職責之後,一位名叫蘇紀之的香港醫生向她求婚,她征求兒子意見,阿歡回信:

“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

曾經怎樣的付出,才會贏得兒子在再婚的敏感問題上如此善解人意的支持?如果人生是一顆秀逗糖,她已經嚐完了酸澀的外殼,開始感受甜蜜的味道。

匪夷所思的是,離婚之後,她與前夫的關係反而得到了改善,他們終於在另外一種關係中找到了平衡和默契。

因為阿歡和徐家二老,兩人經常通信見麵,像朋友一樣交往,她十五歲嫁給他,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孝敬高堂,他對她雖然沒有愛情,卻在她漂亮轉身之後有了尊敬。

她對他,一直是剪不斷理還亂,撫育著他們共同的孩子,照顧著他的父母,關心著他的點滴——報刊上關於他的報道,她看到,便精心地剪下來,壓到辦公桌的玻璃板下,猶如當年在庭院深深的徐家老宅裏,耐心地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