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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 料理後事的銀錢哪裏來?”趙大石因為是外姓, 在村裏一向也是蔫頭耷腦的, 可往常吃點虧也就算了, 薛大豆這一家可是大石。他們倆的喪屍, 還有他們家裏的那兩個孩子, 那可怎麼辦?
他這一說話, 那憨厚的十七郎也站住了:“對啊,族長,一副棺材少說也要三吊錢呢。”
薛昌金臉色頓時由青變黑:“自有族裏出錢, 難不成是還會欠了你們銀錢嗎?”
趙大石憨厚一笑,把大手伸過去了。薛昌金說來說去,不還是沒有提要給他們錢嗎?況且這所謂的“族裏出錢”……嗬嗬!
薛家村的水渠便是族裏出錢, 確實讓族長家的地, 與村子裏的祭田越發的好了。可修水渠花費的錢糧,卻都分攤到了村民的頭上。便說趙大石家的田地, 離著水渠八丈遠們, 便是連水汽都蹭不上, 卻也加了三成的稅。
而祭田的收入, 按理說是養活族裏的鰥寡孤獨, 可這麼多年來, 也沒聽說村子裏的老人和寡婦得了什麼好處了。到是祭田收獲的時候,那一袋袋的稻米和小麥,眼看著都進了族長家裏。
薛大家:“老二!去取六吊錢來!”
“族長, 不是我們貪這幾個錢財, 但這給人料理後事,隻有兩幅棺材可是不成。且大豆家還有兩個娃娃呢,那可是要如何?”
“那兩個娃娃便送到城裏育幼院去好了,若運氣好,還能有仙人給他們講學,若不是孤兒不得進,我都想將自己的孫兒送進去。我知道大石是實誠人,不會做貪人家下葬銀子的事兒,可是這幾年年景太好,糧食賣不上價錢,宗族裏也是沒有餘錢。其餘的,各位都是街坊四鄰的,能湊一把是一把。”
“……”村人們都看著薛大,他們憨厚老實,可他們不傻。可是……他們也懦弱並且奉行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且畏懼宗族的力量,憤怒隻是在他們的眼睛中一閃而過,就再沒有旁的動靜了。
楚遠嵐蹲在邊上,這就是標準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甚至若是有人站出來質疑薛大,這些人反而還會與薛大站在一處,維護這個老混蛋的地位與權力——這就是一群可憐、善良,但又愚昧的尋常人。
趙大石這回沒說什麼,拿了錢跟著十七郎抬著薛大豆婆娘的屍首走了。
薛二卻與楚遠嵐依舊在這聽著,原來薛大召集眾人來,也是為了野豬禍害了田地的事情。他不但要薛家村每戶都出一個壯勞力給他家的田補種秧苗,還說要祭田裏的收成是必然不成了,可是他們薛家村還得向上交糧納稅,得養活村子裏的鰥寡孤獨,這些都要錢,所以今年大家的租子還要再升一成。
薛家村的租子,從來隻見升不見降的。
可是這幾年加來加去,租稅已經到了七成,再加一成,八成租子……
有懦弱的女子,當場就哭起來了。他們是靠近紅柳城很近的村子,按理說應該生活不算壞,可是如今成年的婦人、男子都麵有菜色,小孩子一個個麵色枯黃腦袋大肚子大,四肢卻如蘆柴棒,老人們更是一個個彎折了腰。自家省下三成的糧食,一家人還勉強能活著,兩成?那可真是要人命了。
“我家沒有壯勞力,就有個肉蛋,裏正看著,它成不成?”
“汪!”
這該說是挺可笑的一個場麵,可是沒人笑得出來。幾個同樣家裏沒有壯勞力,或女人帶著孩子,或孤寡老人的也站了出來紛紛說“我家沒狗,但我這老頭子還有兩把子力氣。”“我家孩子還比不了那狗子大呢,但我這女人倒是還能下地插秧。”
明明該是熱情的踴躍報名,可如今這場麵,真是讓人心裏不是滋味。
可薛大卻還真是大氣,哈哈一笑:“那便說好了,明個一早,我敲鑼,大家夥便出來補苗吧。”
“族長!”
“薛二,怎麼?還有事啊?”
“族長,我這把老骨頭交不起租子,幹脆我如今就把地給你,抵了今年的租吧。”
“二爺!”有那善心的村名大驚之下叫了出來。實在是老馬死了,薛二看著也不是有個什麼積蓄的,那地租子再怎麼高,至少也有點嚼頭。
薛大滿臉的輕蔑:“好!不過,那地在你手裏這許多年,地力怕是都傷著了,你給了我地,是抵了今年的租子,傷了地力卻還要賠償我。我也不多要,便給我九吊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