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噙著寒意,眼裏射出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她,一臉邪笑,你說,如果明天報紙上說我們在A大校門口殉情,魏星沉會怎麼想?
陸塵埃望著忽然瘋狂的莫天賜,如果沒有他,她不會在最好的年華永失所愛。如果沒有他,她不需以行走異鄉平複失去。
他毀了她的生活,她的歡笑,分離了她和最深愛的男子,如今卻依然不願意放過她!如一個噩夢,一次又一次侵襲她的生活,讓她明知道有希望尚存,卻依舊毫無生路!
這三年的委屈和彷徨一刹那洶湧而出,陸塵埃心生淩厲,死,死有什麼好怕!
既然活著也無法與他在一起,那不如就去死吧!隻有死亡才能讓一切消弭!隻有死亡,才能讓她永遠都不會見到魏星沉!見不到,也便不會再愛了吧!她絕望地想。
那一刻,在夜色的蠱惑下,她忽然起身如一頭瘋狂的豹子,撲向方向盤,邊搶莫天賜的方向盤邊心灰意冷地尖叫,好啊!殉情!你要跟我同歸於盡!我成全你!我們一起去死!
陸塵埃眼裏瘋狂的火焰反而讓莫天賜怔了,他忽然想起當年自殺的妹妹,她那時是否就像此刻的陸塵埃一樣,因為被逼到了絕境,才會想一死了之?
恍惚中,車頭已經不受控製地朝路邊大樹撞去,莫天賜猛地朝旁邊彎下身。
伴隨著一聲冗長刺耳的刹車聲和車身猛烈一震後的停頓,陸塵埃從莫天賜懷裏緩緩抬起頭,車撞在了大樹上,白花花的燈光打在枯萎的樹幹上,周圍黑暗一片,燈光處像一個深遠世界的入口,神秘莫測。
陸塵埃從呆愣裏突然清醒,剛剛她做了什麼,剛剛莫天賜威脅她殉情,她竟然真的有赴死的決心,可是後來……在車撞向樹幹的那一刻,莫天賜卻撲向了她保護她。
她想起莫天賜從前對她說的話,讓一個生不如死的方式是,讓她活著,讓她看到希望,卻永遠都得不到希望。
是的,所以剛剛,這個惡魔,他並不是救她,他隻是不想讓她死的那麼利索,他要慢慢折磨她。
而她,清醒後,她想起曾經告誡自己的話,不怕死,亦不怕活下去。曾經多難挨的日子她都挨了過來,她不會讓莫天賜如願。
她望著還在發愣的莫天賜,忽然揚起嘴角,像一個邪惡女巫一樣冷冷笑著問他,你不是要去死嗎?
莫天賜望著經曆一場生死後卻依舊冷靜的陸塵埃,他沒想到如今她變成這副模樣了,麵對死亡都無動於衷。原來,這些年,他不但沒有讓她愛上他,反而把她逼到了這種田地嗎?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陸塵埃看著沉默的莫天賜,以為他是被剛剛的車禍嚇到。
她驕傲地看著他,輕笑,我不會認為你救了我,這隻能證明你怕死。
陸塵埃說完,以為莫天賜會像以往一樣反唇相譏,沒想到他隻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安靜地啟動了車,打方向盤,將她送回家。
一曲終畢,陸塵埃走到後台換了衣服。
陳爍給她安排唱歌的時間很隨意,而且每天隻讓她唱一首。陳爍說這樣才能吊起客人的胃口,而且為了方便起見,她上台唱歌和她下台後一直都是不同造型,台上她清亮長發,台下,她依舊襯衫,牛仔褲,機車帽,頭發短短,辯不出男女。
換過衣服後,她跑到吧台幫忙,發現駱翹跟泡泡已經在吧台嚴陣以待的等著她,她意外地看著兩人嚴肅的表情笑,你倆怎麼了?
自從駱翹把夜場換到蜉蝣後,她把她原來混的那個酒吧有錢主兒都拉了過來,那些敗家子弄出的陣仗,開一桌頂蜉蝣一晚上開十桌,泡泡立馬跟駱翹一見如故,把她當女神一樣膜拜。每天跟駱翹姐姐長妹妹短地叫。
陸塵埃特受不了這兩人在身邊,因為駱翹愛學泡泡說話。
泡泡嬌嗔地說,哎呀妹妹,我昨天看中愛馬仕新出的一款香水特別適合你,買來送你。
好呀好呀。駱翹捏著嗓子,嬌柔做作地模仿泡泡的語氣,哎呀姐姐你對我真好,謝謝你啦,MUA。
死相……泡泡嬌媚地戳駱翹腦門,眼睛眉梢都帶著喜悅。
他還經常親熱地靠在駱翹肩上,跟駱翹暢想咱姐妹下午去逛個街,做個頭發,晚上去吃個大餐什麼的幸福生活。搞得每次陸塵埃聽到他倆銷魂的“姐姐妹妹”都想直接翻白眼死過去,她挺納悶,自己跟駱翹這對兒真金白銀的姐們兒,都沒親熱到這種地步。
甭嬉皮笑臉,你給我正經點兒。駱翹審問她,昨晚你跟莫天賜去哪兒了?
陸塵埃擦著酒杯,垂眉想了下,把昨晚莫天賜拉著她去死的事跟駱翹說了,駱翹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直接跳起來,操,我說這王八蛋怎麼大半夜肋骨骨折,他全身骨折都活該!
肋骨骨折?陸塵埃疑問。
是啊。駱翹說,莫天賜的私人醫生是我幫他介紹的,今天剛好碰到那個醫生,他說,昨晚被莫天賜招了過去。
哦。陸塵埃沉默地應了一聲。想起昨天晚上車禍後,莫天賜確實一直很詭異,安靜地送她回家,安靜地離開。他的車子前麵被撞凹了一大塊他都跟沒看到一樣,當時她還想著這就是有錢人的作風,車被撞都不報保險,人家不屑於那點保險金。
她沒敢跟駱翹泡泡說她搶方向盤求死的事,因為她怕駱翹追問。
傾訴是一場見機行事的欲望,而她,現在卻沒有事無巨細回憶的勇氣。
駱翹倒沒追問,隻是一直咬牙切齒地罵莫天賜。
陸塵埃知道,駱翹其實一直都不討厭莫天賜,他倆就跟那種歡喜冤家一樣,每次見麵都會因為陸塵埃唇槍舌劍一番。準確地說,應該是駱翹揶揄莫天賜一番。駱翹總覺得她現在過得不幸福,全部責任都要歸結為莫天賜。
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你對還是錯,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你的陣營下,這就是真正的閨密。
陸塵埃突然覺得特感動。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但駱翹卻讓她重新充滿了溫暖的力量。
泡泡沒有附和駱翹罵莫天賜,而是一臉豔羨道,你們這些不懂浪漫的女人,要這樣帥的男人想同我同歸於盡,我一定馬不停蹄。
蹄個屁呀你。駱翹鄙夷地看著泡泡,把你的口水咽咽,死了那條心吧,你就算掰彎一百個陳爍都掰不彎一個莫天賜。
討厭啦。泡泡嬌嗔地哼了一聲,拍打駱翹。
陸塵埃在聽泡泡跟駱翹嘻嘻哈哈扯皮時,陳爍走來了。
他把外套朝吧台一扔說,給我來杯酒。
喲,爍哥最近忙什麼呢?駱翹附上去甜膩地問。
陳爍斜她一眼,你這個妖孽,別把用在別的男人身上的那份膩歪使我身上。
操!駱翹一把推他頭上恢複本性,破口大罵,多少男人排著隊想跟本公主膩歪幾句。
陳爍鄙視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咕咚了幾口。喘過氣才開始說話,駱翹,你上次不是問我“美好時光”的樓盤嗎?
怎麼?要開盤了?
下周開盤剪彩,你改天去看看。
你幫我留套。我喜歡那個位置。
對了塵埃,陳爍忽然轉過頭看她,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一瞬間,駱翹、泡泡的目光也跟利劍一樣嗖嗖射過來,看著他們三個齊齊望著她,陸塵埃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嗬嗬笑著,含糊地嗯了一聲。
打什麼哈哈。最了解她的駱翹說,你這次要再敢走,本公主就當這輩子沒認識過你。
好了好了,不會再走了。她無奈地淺笑。
不如你跟我在同一個小區買房好了。駱翹暢想,以後我們就住樓上樓下,生了兒女還可以結為親家,生男孩就讓他們搞基,生女孩就讓她們百合,如果一男一女,就讓他們……結為兄妹!
噗!陳爍跟陸塵埃差點把酒噴駱翹臉上。
這廝被泡泡這貨影響得不淺。陸塵埃憂愁地想。
混到晚上十二點,陳爍扯著他們出去吃消夜,大晚上的穿街過巷,說要帶他們去吃他剛發現的美味。
經過江邊大道時,駱翹拉著她給她指“美好時光”的樓盤,陸塵埃回A市後很少出門,所以江邊修建的很多建築她都沒見過。她打量著“美好時光”,它是江邊離商業區最遠的一套樓盤,去商業區卻特別便利,周圍安靜,因沒有建其他高大的建築物,光線特別通透,而且整套的歐式建築,非常大方。
陳爍得意道,這個樓盤是我們星際國際在本市投資的第一個樓盤,現在被炒得火熱,很多政府官員內部家眷都偷偷定了房,而且有的一定就是五套。
五套……駱翹翻了個白眼,有錢人真沒下限。
別忘了你爹也是這種人。泡泡搶白她。
房子建成了,但周圍的遮擋物並沒有拆除。
美好時光……陸塵埃輕輕地念著上麵的廣告語,一生有你,美好時光。
美吧這句話。陳爍接話,這個樓盤名和廣告語都是星沉定的。
那一刻,仿佛有重拳直擊陸塵埃心頭。
陳爍這一句話,讓她瞬間肝膽俱裂。那晚他們去了哪裏,吃了什麼,她都不記得。
耳邊隻剩下那個人溫潤的眼神。他說,塵埃,一生有你,美好時光。
那晚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她回到家,走在寂靜的房間裏,打開了所有的燈,然後把電視和電腦都打開,把衣服也丟到洗衣機裏,聽著一片聲音交織想起,她終於有了些安全感。
接著,她從書架上拿下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麵放滿了小物,幹枯的玫瑰、整本的日記、小熊吊墜、情侶圓珠筆、還有一張畫著漂亮房子的宣紙。她拿起,那個房子有圓圓胖胖的屋頂,有全景美麗的陽台,還有鏤空雕花門,房子的名字叫美好時光。旁邊有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塵埃,一生有你,美好時光。一個幾乎模糊的指印蓋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