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如此。”布萊克摩爾立刻說道,“他由人類養育長大,早已學會了畏懼和尊敬我們。”
戰俘營統帥的這句話立刻就被淹沒在海嘯一般的歡呼聲中,但薩爾卻仿佛聽到了這句他不可能聽到的話。那個高大的獸人向阿爾薩斯、布萊克摩爾和朗斯頓轉過頭來,將拳頭抵在胸膛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到了嗎?絕對服從命令。”布萊克摩爾用粗重的聲音說道。他站起身,舉起一麵小旗揮動了幾下。圓形角鬥場對麵,一個身材健壯的紅發男人開始揮舞另一麵小旗。薩爾轉向角鬥場邊的大門,同時攥緊了手中巨大的戰斧。
衛兵們開始將那座大門升起。還沒有等它完全開啟,一頭足有無敵那麼高的熊就從裏麵衝了出來。它頸部的鬣毛高高炸起,巨大的身軀直撲向薩爾,就如同一顆飛出炮膛的炮彈。狂怒的熊吼聲甚至蓋過了人群的歡呼。
薩爾穩穩地站在原地,直到最後一刻才向旁邊退出一步,如同擺弄一根柴枝般揮動巨型戰斧。斧刃在這頭猛獸的肋側劈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疼痛讓巨獸發出瘋狂的吼叫。它猛轉過身,赤紅的鮮血潑灑了一地。獸人再次站定身軀,用足跟抵住地麵,以和他高大的身材絕不相符的速度開始移動。他轉到熊麵前,用粗噶的聲音喊出一連串嘲諷的話語,但阿爾薩斯聽得出來,他所說的是標準的通用語。巨大的戰斧隨即斬落,熊頭幾乎完全從脖子上被砍了下來。巨熊又向前奔跑了幾步,才轟然倒在地上,隻是全身依舊在不停地抽搐。
薩爾仰起頭,發出勝利的呼吼。人群興奮若狂,阿爾薩斯則隻是愣愣地看著這幅情景。
根據阿爾薩斯的觀察,那個獸人身上連一點擦傷都沒有,甚至胸口都看不到劇烈的起伏。
“這隻是開始。”布萊克摩爾看到阿爾薩斯的反應,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下一場將有三個人攻擊他,但他絕不能殺傷人類,隻能擊敗他們。那將是一場蠻力毫無用處,隻能憑策略取勝的戰鬥。不過我必須承認,看到他一下子就砍下了一頭熊的腦袋,我總是會感到非常自豪。”
三個人類角鬥士,全部都是身材健碩、肌肉堆壘的大漢。他們走進角鬥場,向對手和觀眾敬禮。阿爾薩斯看著身材遠超過他們的薩爾,心中尋思著布萊克摩爾到底有多麼聰明,竟然能夠將他的寵物獸人訓練得如此擅長戰鬥。如果薩爾逃出戰俘營,他完全有可能把這些技藝傳授給其他獸人。
也許這裏守衛森嚴,但這種情況依舊是有可能發生的。畢竟,如果奧格瑞姆·毀滅之錘能夠從都城的核心處——王宮腳下的地下城中逃出來,薩爾也完全有可能逃出敦霍爾德。
對敦霍爾德城堡的訪問一共持續了五天。在其中的一天中,塔蕾莎·福克斯頓來到了王子的私人居所。阿爾薩斯不明白為什麼當輕柔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沒有一個仆人去開門。而當他自己將屋門拉開,看到那個漂亮的金發女孩站在門口,手中托著滿滿一盤美味佳肴的時候,就更感到驚訝了。女孩目光低垂,但她過分暴露的穿著讓阿爾薩斯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塔蕾莎行了一個屈膝禮。“布萊克摩爾主人派我給您送來這些。”她的麵頰上浮起了粉色的雲朵,阿爾薩斯卻隻是感到困惑。
“我……告訴你的主人,很感謝他的熱情招待,但我現在並不餓。而且我很想知道,我的仆人都到哪裏去了。”
“他們都被邀請去與其他仆人一同用餐了。”塔蕾莎解釋道。她依舊隻是低著頭。
“我明白了。看來,中將對待下人一定很仁慈。相信大家都會因此而敬愛他。”
女孩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還有什麼事嗎,塔蕾莎?”
她麵頰上的粉色變得更深了。她終於抬起眼睛,望向阿爾薩斯。那雙眼睛裏顯露出聽天由命的平靜神情。“布萊克摩爾主人派我給您送來這些。”她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相信您也許會喜歡這些。”
阿爾薩斯一下子明白了。這讓他感到困窘、氣惱,還有憤怒。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不是眼前這個女孩的錯,她隻是被別人錯誤地利用了。
“塔蕾莎,”阿爾薩斯說道,“我收下你送來的食物,也很感謝你的服務。除此之外,我就不需要什麼了。”
“殿下,我害怕他會堅持要我那麼做。”
“告訴他,我說了,這樣就很好了。”
“殿下,你不明白,如果我讓他知道……”
阿爾薩斯低頭瞥了一眼女孩捧住托盤的雙手。她的金色長發一直垂到了手腕上。阿爾薩斯向前邁出一步,將她的頭發從手腕上撥開。看到女孩的手腕和喉嚨上都帶有正在消退的青黃色瘀傷,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明白了。進來吧。”塔蕾莎一走進房間,阿爾薩斯就關上了門,轉向她。
“隻要你願意,盡可以留在這裏。而且,我也不可能吃完這麼多食物。”他示意塔蕾莎坐下,自己也拿過一把椅子,坐到塔蕾莎對麵,伸手拈起一塊小點心,同時笑了起來。
塔蕾莎朝阿爾薩斯眨了眨眼。片刻之後,她才明白王子的意思。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放鬆下來,臉上也逐漸顯露出感激的神色。她為王子倒了一杯酒,又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越來越詳細地回答王子問的每一個問題。他們在談話中度過了幾個小時,直到他們都認為該是塔蕾莎回去的時候了。當塔蕾莎重新捧起托盤的時候,她轉過頭對阿爾薩斯說道:“殿下,知道我們的下一任國王會是您這樣仁慈善良的人,我非常高興。您所挑選的王後一定是一位非常幸運的女人。”
阿爾薩斯微笑著,在塔蕾莎身後關上屋門,然後在門板上靠了一會兒。
他所挑選的王後。他回憶起了與佳莉婭的對話。他的姐姐才是幸運的。那時,泰瑞納斯很快就對普瑞斯托產生了懷疑——國王並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的證據,但已經足以讓他再次考慮自己的決定。
阿爾薩斯已經快要成年了。佳莉婭差一點被父親許配給普瑞斯托的時候隻有十六歲,而他現在已經是十七歲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必須開始考慮王後的問題。這是他遲早要麵對的問題。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裏。塔蕾莎可以說是及時地提醒了他。
空氣中充斥著冬季的寒意。秋季最後一段燦爛的日子也已經過去了。曾經以金色、紅色和橙色葉片輝映陽光的樹林現在隻剩下了骷髏一般的枝幹,被籠罩在灰色的天空下。再過幾個月,阿爾薩斯就要十九歲了,他將會加入白銀之手騎士團,為此,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幾個月以前,穆拉丁對他的訓練剛剛結束,現在他的格鬥訓練對手變成了烏瑟爾。導師雖然不同,他們傳授的技藝卻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不過,穆拉丁一直都強調要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戰鬥之上,並且要有無論如何都必須贏得戰鬥的決心與意誌;這位聖騎士則會用更加儀式化的方式看待戰爭,更關注一個人進入戰鬥時的心態,而不是鬥劍本身。阿爾薩斯發現這兩種作戰方式都非常有效,不過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有機會在真正的戰場上施展才能,發揮出自己所學到的一切。
通常情況下,現在應該是他參加祈禱的時間,但他的父親正前往激流堡進行外交訪問,烏瑟爾也在隨行的隊伍中。這意味著阿爾薩斯在隨後幾天的下午都是完全自由的。他可不打算浪費掉這段寶貴的時間。哪怕外麵的天氣說不上有多好,他還是迫不及待地跳到了無敵背上,一人一馬飛馳在原野中。地麵上數寸厚的積雪並沒有對這匹駿馬的速度產生多少影響。這匹神駿的白馬一直在興奮地甩著頭,阿爾薩斯能看到白色的霧氣不斷從自己和無敵的鼻孔中噴湧出來。
天上又開始下雪了。不是那種洋洋灑灑、隨風飄動的鵝毛雪花,而是飛快墜落的小粒冰晶。阿爾薩斯皺了皺眉,催馬繼續向前。再往前跑一段路就回去——他這樣對自己說。他還可以去巴尼爾的農莊避避雪,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過那裏了。喬羅姆和佳力姆如果看到他們接生下來的那匹笨拙孱弱的小馬駒,已經變成了如此神駿非凡的高頭大馬,不知會有多麼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