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徹底放鬆下來,笑著說:“我想,你說得沒錯。”

“放心吧,首都一切平安。實際上,那裏真的是已經太久太平無事了。所以我的父親才會答應讓我來到這裏,進行幾個月的學習。”

“學習?但……你是白銀之手騎士啊。你不會成為法師的,對不對?”

阿爾薩斯笑著挽住吉安娜的手臂,和她一同向學生宿舍區走去。吉安娜輕快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估計我是做不成法師的。恐怕這種太需要動腦子的事情我做不來。但我突然想到,如果你要在艾澤拉斯找一個地方學習曆史,理解魔法本質,或者掌握當一個國王所需要的各種學識,那麼達拉然肯定是最好的選擇。幸運的是,父王和你們的大法師都同意了我的這個請求。”

阿爾薩斯說話的時候,用一隻手按住了搭在他手臂上的吉安娜的手。這也許隻是一種友誼和禮貌的表示,但吉安娜卻感覺到一絲電流湧入了她的身體。她抬起頭,瞥了阿爾薩斯一眼。“我很驚訝,那個帶著我半夜溜出去看獸人的小男孩,似乎對曆史和學問並沒有多大興趣。”

阿爾薩斯一邊笑著,一邊神秘兮兮地把嘴湊到吉安娜耳邊。“想聽我的實話嗎?我對那些玩意兒的確沒興趣。不過這也不是我跑到這裏來的真正原因。”

“好吧,現在我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又會到達拉然來?”他們這時已經走到了學生宿舍區,吉安娜停下腳步,放開阿爾薩斯的胳膊,轉過身來看著他。

阿爾薩斯並沒有急於回答吉安娜的問題。他隻是注視著吉安娜的眼睛,臉上帶著會心的微笑。然後,他握住女孩的手,吻了一下——這隻是一種禮節。許多貴族紳士都曾經向吉安娜這樣行過禮。隻是阿爾薩斯的雙唇在她的手背上停留的時間要比正式禮儀長那麼一點點,而且這個家夥在行過禮之後並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

吉安娜的眼睛越睜越大。難道他的意思是……想要耐著性子在達拉然待上幾個月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安東尼達斯對於外來者的猜疑是遠近皆知的。而他仍然要這麼做,難道他真的隻是為了……來看她?還沒等吉安娜從驚疑中恢複過來,向阿爾薩斯問清楚這個問題,阿爾薩斯又向她眨眨眼,鞠了一躬。

“今天晚餐時見,女士。”

晚上是一場正式的宴會。凱爾薩斯王子返回達拉然,阿爾薩斯王子也在同一天到來,這讓肯瑞托的仆人們都忙碌了起來。在肯瑞托的總部,有一個隻有在特殊時候才會使用的巨大餐廳。今天的晚宴就將在這裏舉行。

一張足以讓二十四個人圍坐的巨大餐桌從餐廳的一端延伸到了另一端。天花板下方,三組枝形吊燈上的蠟燭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和餐桌上的燭光,以及牆壁支架上的火炬光芒交相輝映,整個房間裏的照明顯得明亮又不刺眼。另外還有幾顆小光球懸浮在四周牆壁邊上,時刻準備接受召喚,飄到需要額外照明的地方去。除了上菜和拿走空杯盤以外,仆人們很少會進入餐廳。隻要動動手指,這裏的酒瓶就會自動為人們的酒杯中倒滿佳釀。長笛、豎琴和魯特琴演奏著輕柔的音樂。那些優雅的音符也都是來自魔法,而並非是出自人手的彈奏或者嘴唇的吹息。

極少露麵的大法師安東尼達斯也出席了今天的宴會。他身材頎長,再加上格外削瘦,所以看上去就更高了。現在,他的長胡須中灰色的部分已經遠遠多過了褐色。他的頭頂完全禿了,但目光依然警惕而且犀利。出席宴會的還有大法師克拉蘇斯,他總是器宇軒昂,神情機警。他的頭發在蠟燭和火炬的照耀下閃動出一片片銀光,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紅色和黑色的斑紋。另外許多身份高貴的法師也都參加了宴會。而實際上,吉安娜在法師組織中還隻處在最低階層,她現在隻不過是一名大法師的學生。

吉安娜出身於一個軍人家庭。一直以來,她的父親對她的諄諄教誨之一就是要充分了解自己的優勢和弱點。“低估和高估自己都是嚴重的錯誤。”戴林曾經這樣對她說,“錯誤的謙遜和錯誤的自豪一樣都是可怕的。隨時都要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麼,並且要以此來指引和約束自己的行為。除此之外的任何處世之道都是愚蠢的,而且隻會讓你在戰場上送命。”

吉安娜知道自己在魔法藝術上的天賦。她很聰明,而且能夠迅速集中精神。在達拉然的這一段不算很漫長的歲月中,她已經學到了很多東西。安東尼達斯會收下一名學生的唯一原因,就是這個學生有足夠的能力。她明智的父親早已警告過她,不要過分驕傲,但她清楚自己有潛力成為一位實力強大的法師。她希望自己的成功來自自身的實力,而不是因為一位精靈王子希望得到她的陪伴。所以,現在她隻能極力控製著自己,不顯露出任何氣惱的神色,隻是平靜地一勺接一勺地喝著海龜肉濃湯。

人們的談話內容主要集中在獸人身上。盡管這座城市中的法師們很可能都認為達拉然不應該理會這種凡俗的事情,但畢竟在這座城市以南不遠的地方就是獸人集中營。

凱爾伸出細長精致的手,托起一片麵包,開始在上麵抹勻黃油。“不管是否了無生機,他們都非常危險。”

“我的父親泰瑞納斯國王很讚同你的評價,凱爾薩斯王子。”阿爾薩斯對精靈說道,他的臉上還帶著快活的微笑,“正因為如此,那些營地才會存在。為了維持它們,我們需要耗費大量金錢,但如果能讓艾澤拉斯的人民得到安定的生活,用掉一些黃金肯定是值得的。”

“他們是野獸,是殘忍的殺手。”凱爾薩斯說,他如同男高音歌手一般的嗓音因為厭惡而被壓低了,“他們和他們的龍對奎爾薩拉斯造成了嚴重的破壞。我們憑借太陽之井的能量才阻止了他們造成更大規模的浩劫。如果處決這些怪物,你們人類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而不必向你們的百姓征收如此高額的稅款。”

吉安娜回憶起自己在那次短暫的冒險行動中看到的獸人。他們看上去都非常虛弱而沮喪,仿佛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而且他們還有孩子。

“你去過獸人的營地嗎,凱爾薩斯王子?”吉安娜的聲音中帶著火氣,她沒能阻止自己把話說下去,“你有沒有真的看見過他們變成了什麼樣子?”

片刻間,凱爾薩斯麵頰上綻出了血色,但他依舊保持著愉悅的表情。“沒有,吉安娜女士,我的確沒有親眼去看過。而且我覺得沒有這樣做的必要。每當我在家鄉看到那些曾經壯麗華美的大樹被燒得隻剩下樹樁,或者是站在戰死者墳墓前,我就會想到他們對我們所做的一切。你肯定也沒有去過那些營地。我無法想象,一位如此端莊優雅的女士會希望去看看那樣一個地方。”

吉安娜在回話的時候,非常小心地不去看阿爾薩斯。“殿下對我的恭維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但我不認為所謂的禮儀與優雅會阻礙一個人對正義的追求。實際上,我認為懂得禮數的人會更不希望有智慧的生靈像野獸一樣遭到屠殺。”然後,她也帶著同樣的愉悅表情給了凱爾薩斯一個微笑,就繼續喝起了她的湯。凱爾薩斯則開始仔細端詳這個女孩,顯然是在為她的反應感到困惑。

“法律是屬於洛丹倫的。泰瑞納斯國王自然會以適當的手段對他的王國加以管理。”安東尼達斯插口道。

“達拉然和聯盟的其他王國也必須為了養活那些獸人而付出金錢。”一名吉安娜不認識的法師說道,“我們當然有權對這一問題提出自己的意見。”

安東尼達斯擺了擺他枯瘦的手掌。“問題不在於誰付錢維持那些營地,甚至也不在於那些營地是否有必要存在。這不是我們法師應該關心的事情。讓我感興趣的是,那些獸人為什麼會陷入這種怪異的消沉狀態。我對我們所掌握的一點獸人曆史進行過研究,所以我不相信是因為長期囚禁才讓他們如此倦怠慵懶。我也不相信這是疾病導致的——當然,這樣至少能讓我們不必擔心會有什麼瘟疫進一步傳染到我們身上。”

安東尼達斯從不會說一句廢話。所以,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停止了各自的議論,轉過來傾聽他的發言。吉安娜感到很是吃驚,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法師在認真研究獸人的情況。她絲毫不懷疑,安東尼達斯在這個時候披露這種信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現在洛丹倫和奎爾薩拉斯的王子都在場,大法師所說的每一字一句肯定會迅速傳遍人類和精靈的王國。安東尼達斯做事從來不憑僥幸。

“如果這不是疾病導致的,也不是因為遭受關押而造成的。”阿爾薩斯繼續用快活的語氣問道,“那您認為引起獸人這種變化的原因是什麼,大法師?”

安東尼達斯向年輕的王子轉過頭。“根據我的了解,獸人並非一直都像他們在兩次獸人戰爭中那樣狂暴嗜血。卡德加從迦羅娜那裏得到了不少信息,他後來又把這些情報都告訴了我。迦羅娜是……”

“迦羅娜是殺死萊恩國王的混血種。”阿爾薩斯說道,他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半點喜悅,“我無意冒犯您,大法師,但我相信,對於這樣一個怪物的話,我們絕不可以輕信。”

安東尼達斯抬起一隻手,示意眾人保持平靜,但還是有一些人喃喃地附和著洛丹倫王子的意見。“這些情報來自她成為叛徒之前的時期。而且我已經……通過其他渠道證實了這些情報的準確性。”他微笑著,顯然是不打算透露“其他渠道”的具體情況,“那些獸人受到了惡魔的影響。他們的皮膚因而變成綠色,眼睛變成紅色。我相信,在他們第一次入侵艾澤拉斯的時候,他們的肉體也被外部的黑暗力量所滲透了。而現在,他們與邪惡根源的聯係正在被斬斷。所以我相信,我們在那些獸人身上見到的並非是一種疾病造成的結果,而是因為曾經支撐他們的力量消失了。惡魔能量是一種非常有效的力量,而擁有它的人一旦失去這種能量,就必須承受極為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