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魂2-30(1 / 3)

三十

當夜,他和劉燕登上北京到太原的列車。按地圖標的,知道到陽泉下車,乘汽車到昔陽到大寨。

車廂裏擠滿了人,連過道上都擠得滿登登的。幸好是對號票,他和劉燕有座位。他讓劉燕靠窗坐,困了,可以伏在茶幾上打瞌睡。劉燕說怕風,讓他靠窗。

連續幾天的顛簸,沒睡上一個躺著的覺。半夜的車,劉燕似乎疲倦得有些頂不住了,上車不到一小時,她竟靠著他的肩,睡了。

讋久春可沒有睡意。他還在盤算著這次旅程,尤其是見不見圓妹。

劉燕倚在他身邊已是呼呼作響。她體味到劉燕的意思。她父母雖與他一麵之交,可也看得出對他有了好感。可感情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好象既不是相貌,也不是學識,大概隻是一種緣分!劉燕潑潑辣辣,一副樂天派的樣子,和心中的項麗性格差不多。隻是體形上,一個窈窕俊俏,一個豐滿健美。他敬佩劉燕,覺得她活潑剛毅,真有個花木蘭敢打天下的味道,那敢作敢為的氣質深深地吸引著他。那個時代是不計較什麼容貌的。一個是出身好,再就是能幹就行。朝鮮電影《鮮花盛開的春莊》有一句台詞:“漂亮的臉蛋能長出大米來?”

當然,容貌是在暗暗地吸引男人的,隻不過表麵上是放在第二位上的。也許純粹事業型的,是不計較外貌的。比如,據說諸葛亮的老婆就不那麼漂亮。

在讋久春那裏,是完美主義的,漂亮的臉蛋加才氣,或者才氣加漂亮的臉蛋。比如他喜歡項麗就是從容貌開始的。在他們那一屆裏,項麗是第一美女。又比如,他喜歡的女電影演員是王丹鳳。他覺得王丹鳳是那麼嬌美。可無論是項麗還是王丹鳳。在他眼裏,她們更是“能人”。

這劉燕就是身邊的能人。這陣子,他心裏有些亂。在書信往來中,他知道他們初、高中的同學和文革中同齡的戰友們都陸陸續續地成家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生活過程中的必經階段。而他卻還沒有下決心成家。也許太多的女孩子讓他猶豫不決。這些年,項麗、楊玉華、李淑賢、圓妹、劉曉蘭、劉燕,甚至“擁軍模範”“破鞋”小白鞋,都在他腦海裏翻騰:女人,女人,或女子,女子,女子就是個“好”字。吸引他的到底是什麼呢?除了項麗,他頭腦裏象走馬燈似的女子,都覺得是印象很深,但好象總勾不起感情。

天蒙蒙亮,列車到了陽泉。讋久春推醒了劉燕,急忙下車。去大寨怎麼走,他不知道。原想等天亮了慢慢再問。

誰知,車一到陽泉,幾乎全車的旅客都下了車。那些人一下車,就往一個方向瘋跑。他明白了,這列車的旅客多數是到大寨參觀的。於是,他拉上劉燕隨著人流也瘋跑起來。

到陽泉中心廣場,天已放亮。嗬,不得了!廣場上人山人海,有上萬人也許數萬人。數百輛掛著各種車牌的卡車、大客車、拖拉機橫七豎八地擺在廣場上。幾乎所有車廂上都貼著“農業學大寨”、“向大寨人學習”、“向大寨人致敬”那紅紅綠綠的標語。

那一簇簇人群,都是有組織的。在各領隊的一片吆喝聲中,一群群人爬上自己的車。象讋久春、劉燕這樣的散兵遊勇可能沒有幾個。

讋久春懵了,隨便拉住一個人問:“同誌,到大寨怎麼去?”

“嗨,還用問!這廣場上所有的車都是到大寨的。你是哪個省的,哪個單位的,找車去呀!”

找車,上哪去找?讋久春沒轍了。見一排幾十輛整齊的解放牌軍車,一隊隊軍人正排隊上車。他拉著劉燕擠過去,走到指揮上車的四個口袋軍人麵前,敬了個軍禮:“首長,我是沈陽軍區的,能上你們的車去大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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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們這是整建製行動!”那個軍人毫不客氣地把他堵了回去,連眼也沒斜一下。

牛氣什麼,不就是個窮當兵的嗎!讋久春心裏罵道。

拉著劉燕又在人群中轉了幾圈,他看見不同方向的幾小股人正在上一輛卡車。

“走,咱們就上那輛車!”他拉著她就往那輛車跑去。

“人家讓上嗎?”劉燕問。

“管他呢!這回咱們什麼也不問,直接上!”

到了車邊,“上!”他抱起她推扶著她上了車,接著他把住車廂板,踏著車輪一躍也上了車。

車上的人看解放軍和一個年輕女子上了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問他們,更沒人趕他們下車。

“這叫利用軍閥割據,鑽結合部的空子。”讋久春湊近劉燕耳邊道。

毛主席鑽了軍閥割據的空子,見縫插針,搞了好幾塊根據地。《渡江偵察記》電影中偵察員利用敵軍江防不同守軍結合部的空隙穿插迂回,完成了偵察任務。“我師位於沈陽軍區和北京軍區的結合部,是戰略防禦的要點,要嚴防蘇軍鑽空子”師長分析北疆守備師的作用時說。

不同的單位擠在一起,誰知道他讋久春和劉燕是哪個單位的,更何況是個解放軍坐老百姓的車,誰還問。

讋久春上中學時,差不多年年參加學校組織的到郊縣農村的“雙搶”勞動,吃住過農村;文革步行大串聯經廣西、湖南、貴州、四川幾省幾千裏的農村;當兵到邊疆,這三支兩軍一幌在農村牧區又呆了幾年。所見到的農村,都是破敗窮苦的景象。用農民的話說:土改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二十來年了,沒有什麼變化。土房、竹樓、茅屋,破衣爛衫。農村就是窮和落後的象征。

可這到大寨,真是開了眼了。大寨真是個社會主義新村。住的是整體規劃的石窯洞樓,社員們穿著的衣服沒有打補丁的。再看那七溝八梁一麵坡上,一片鬱鬱蔥蔥的豐收景象。

郭蘭英在《人說山西好風光》裏唱道:黃沉沉的穀穗好似那狼尾巴。那不過是文藝誇耀的形容詞。可大寨這漫山遍野的穀子,那穀穗何止象狼尾巴,竟然有大人的胳膊粗,兩三尺長,沉甸甸的穀穗要垂到地上了。再看那纓穗已蔫黃的玉米,一株有兩三穗,個個如洗衣服用的棒槌。

大寨是海綿田。為了弄清什麼叫海綿田,怎樣形成的。讋久春拉找劉燕滿山轉,也不顧大寨村口那豎立的參觀大寨“八不準(不準摸弄莊稼,不準隨地大小便,不準在大寨留宿,不準與大寨人交談—據說是天天幾萬人來參觀,都找大寨人談幾句,大寨人就別幹活了……)”的告示,在虎頭山背坡處和一個放羊的老漢賈天環聊了起來。

賈天環老人說,海綿田嘛,就是把莊稼的秸杆和野草鍘碎,漚起來,再把田裏的土,深挖兩三尺,將漚好的秸杆肥摻進去,那地鬆軟的就象海綿,又保墒又管肥。

老人帶他們去漚秸杆的大池子前說:“八百多畝坡地上有十幾個漚肥池”。

讋久春與劉燕到田裏踩了踩,那田果然鬆軟,能陷進腳脖子。

他們轉了采石場。大寨也許真的是人傑地靈。那虎頭山上盛產片石。鑿下來的石頭是十幾公分到二十幾公分厚的、無限寬大的大石板。那虎頭山上層層繞繞、彎彎曲曲似長城城牆般圍起的幾百畝梯田,都是用這片石砌起來的。

在采石場幹活的還有一對美國夫婦。大寨社員們說,這對老外,現在在北京新華印刷廠當翻譯。這對老外可有意思了,他們每隔幾年,全家去世界上有名的地方住上一陣子。現在在大寨已經住了兩年多了,每天和大寨人一樣出工,義務勞動,不要工分。他們兩個孩子在大寨學校學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