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革不革命不管它了!救圓妹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成為自己的人。對,自己的人,軍人的未婚妻,看誰還敢動!
讋久春淩晨時分,寫了一份“關於我和李渝芳確定戀愛關係的報告”,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報告交給黃書記。
“哎,哎,你的對象怎麼是四川姑娘啦,人家不是說是烏蘭圖格的北京知青叫劉燕的嗎?”黃書記瞪大了眼睛。
“人家說就讓人家說唄。這搞對象的事還能做假?我的女朋友就是李渝芳嘛!”
“你看看,你看看,這可真是,又差一點兒誤解了!要不說,小道消息聽不得呢。好,我馬上讓幹部科發調函。”
“黃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想探家回去一趟,順便到重慶看看我的女朋友。調查信,我帶過去可不可以?”
“嗯,應該沒有問題。你帶過去也好,讓她單位開個證明,寫個鑒定。注意,一定要寫上文化大革命中的表現,忠於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積極參加和擁護文化大革命。”黃書記囑咐道。
聽說讋久春要探親回家,而且又冒出一個重慶的女朋友,劉曉蘭不讓了,闖進讋久春宿舍裏哭著、罵著:“姓讋的,你這個小人,兩麵派,騙子!你要騙多少女人的感情?昨天你還說你的女朋友是劉燕,今天就成了李渝芳!你身邊還有多少女人?你說,你說呀!你是不是色狼,你是不是腳踩兩隻船的浪蕩公子?你能愛劉燕,愛李渝芳,幹嘛就瞧不起我,我怎麼了你!”
她痛哭著,狠命地捶打著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酸楚的淚湧出來,默默地任她捶打。
好一陣,他覺得要安慰安慰她:“曉蘭,是我不好,我不配有愛情。你也不要這樣,象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姑娘,會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的。說心裏話,我愛你,可我真的配不上你,我是個沒有主見,沒用的男人!”
“你呀,你這個笨蛋,你這個傻瓜!你怎麼就不懂女人的心啊!老天爺幹嘛把你這樣窩囊的男人擺在我麵前,讓我扔也扔不下,愛也愛不得!你是個偽君子、大騙子,我恨死你了!”
劉曉蘭抹著淚,頭也不回地跑了。
離別了劉曉蘭,他雖然內心萬分痛苦,可又十分輕鬆,如萬斤重擔落地。因為他給她一個現實,也等於為她解脫了一根繩索。
他按從師部到赤峰到承德到北京到重慶到龍城的路線安排這次行程。
到重慶見李渝芳並確定戀愛關係,那劉燕怎麼辦?劉燕是自己下了好大決心而唯一當麵答應的女朋友。現在把她甩了,可真是個騙子,感情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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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直接到赤峰,不去烏蘭圖格了。
可劉曉蘭的現實又告訴他,當斷就斷,不要曖昧地藕斷絲連地讓人捉摸不定。不能在感情上再傷害一個女孩子。已經這樣了,還是及早地與劉燕挑明的好。再說,也可以壓住人們風言風雨。他還是先到了烏蘭圖格。這是冬天,是白毛風呼嘯的十二月的冬天。
來得突然,沒有打招呼。劉燕已經回北京探親還沒有回來。知青們冬天都回北京探親過兩個年。程輝、丁曉玲幾個姑娘也正好要回北京。
“好啊,你把我們的點長、最漂亮的朋友搶走了,我們要罰你的勞役!”程輝對讋久春道。
“罰我幹什麼吧?”讋久春問。
“咱們一起探親,你護送我們回北京,幫我們背行李。”
“這好辦,背行李不算罰。我們男人別的本事沒有,力氣有的是!”
“我們不光拿你當驢使,會有報酬的。到北京後,我們陪你到劉燕家,幹脆你們這次訂婚吧,早點當我們北京的女婿。”丁曉玲咯咯笑道。
“我和劉燕隻是朋友,還沒發展到訂婚的那一步,可別到處小廣播呀!”
“還瞞著我們呢,人家劉燕都親口跟我們說了。她要是不說你是她的男朋友哇,我們倆還想爭你呢!”程輝俏皮地對讋久春作了個鬼臉。
“不管你們是真心也好,還是開玩笑也好,我求你們饒了我吧。我這個人,處長了你們就知道了,我不是你們女人喜歡的男人,這點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自己給自己一個評價是:初識吾,則敬吾;久知吾,則疑吾;深知吾,則恨吾。我是堆不起的爛泥。”
“好了,好了,就憑你這幾句幽默和偉大的謙虛,就讓我們女人喜歡。不說了,上路吧!”
“什麼東西,這麼沉?”讋久春拎起她們倆的裝得鼓鼓囊囊的帆布旅行袋問。
“實話告訴你吧,這每袋是兩肚羊,四五十斤,兩袋有百把斤。你幫我們過下關,把羊肉帶回北京去。”程輝道。
一路上,聽她們說才知道。在烏蘭圖格到赤峰的公路上有卡子。牛羊肉象糧食一樣,沒有證明是不許過關的。誰帶糧、油、肉,統統沒收!
那年月,北京市民也是一個月憑票供應半斤肉,吃點肉是不容易的。而內蒙古的牛羊肉很便宜。一等綿羊肉才兩角八一斤。冬天臥羊季節,也就是宰羊季節,那羊肉遍地都是,便宜透了。那羊也怪,一隻羊自己的肚子(胃),整好可以裝下自己全身的淨肉。這一肚羊,就是用羊肚裝的一隻整羊的肉。一肚二三十斤,冬天凍起來,一冬慢慢吃。
這些年,在內蒙落戶的北京上海知青,每年冬天探家都偷著往家帶肉闖關。但往往都被關卡查出來沒收。聽說沒收的肉或賣了錢入單位的財務做職工的集體福利;或檢查站的人悄悄私分白吃了。
因為帶肉的事,北京上海知青們還跟檢查站玩過一陣惡作劇。他們把泥巴裝進羊肚凍起來,然後佯裝帶肉探家,過卡時還故意讓卡上查出來沒收。檢查站的人拿回去鑿開一看,是一砣泥巴。這惡作劇惹得檢查人員不高興了,結果以後查得更嚴了,二十四小時設卡,專查知青,沒收的肚肉現場鑿開,是假的要罰款或通知知青點。
但卡子對政府官員和解放軍一般是不敢查的。所以,程輝她們見到讋久春,立馬抓他個大頭。
帶就帶,是買的,又不是偷的,再說,這肉是知青的口糧啊!讋久春到沈陽軍區學習開會出差,家在沈陽的官兒們也經常托他往家裏帶肉。
果然,公共汽車過卡時,檢查站的人上車一件行李一件行李地檢查。“這兩個旅行包是誰的?”檢查人員指著讋久春腳下的那兩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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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我探家捎的東西。”讋久春鎮靜地回答。
那檢查人員果然不敢翻查這兩袋肉。
過了赤峰就沒人查了。他們平安進了北京。
是先去劉燕那,還是回來再跟她說?他猶豫了一陣,還是覺得要先去劉燕那,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要再瞞著她。
劉燕陪他從前門步行到天壇。
在天壇祈年殿下,讋久春鼓足了勇氣向她說明了一切,並再三請她原諒。
當劉燕聽到這一切時,先是如睡夢初醒,迷迷登登地不說話。稍傾,突然一屁股坐在祈年殿台階上哭泣起來:
“久春,你這個人好狠心,怎麼能這樣呢!你和李渝芳,那不是愛,是同情,是憐憫!她有難處,我們可以幫她,我可以把她接到北京。在咱們前門這兒,就是賣大碗茶、賣冰棍、汽水,也能過上好日子。你幹嘛把我甩了!你知道,為了你,我父母給我弄個照顧老人回北京的指標,我都沒要!為了你,盟裏、旗裏、公社兩次推薦我上工農兵大學,我都把指標讓給了別人。為了你,我已經鐵了心,要在草原上紮根一輩子!可是你,你怎麼能這樣,這才一年不到,你就變掛了,你怎麼會這樣啊!你不配有愛情,你永遠不會有真正的愛情!”
哭吧,罵吧!我對不起一切跟我交往的女人!我真的不配有愛情!也許那愛讓那死去的項麗全帶走了!讋久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