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又知道,到了一九六八年,中央又來個“七?三布告”,宣布火線派走向極“左”,極“左”就是右,變成了右派、反革命派。解放軍再一次掉轉槍口去武裝圍剿、鎮壓火線派。
到底誰是革命派,誰是反革命派?革命群眾單純啊,熱情啊,聽話啊……一會兒支持這個當權派,一會兒支持那個當權派;一會兒聽上頭的把這個打倒,一會兒聽上頭的,把那個打倒。打倒了,中央又來賣乖,給解放了。陳毅元帥逝世時,毛澤東表態了:陳毅是個好同誌。既然是好同誌,幹嘛讓群眾整了他八年?
反資產階級。中國第二號最大的走資派鄧小平打了七八年,又說人才難得,政治思想強,又讓上台主持大政。連中國最大的資產階級司令部、又一個最大的走資派都解放了,都領導革命了,那資產階級到底在哪裏?
到底誰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什麼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到底誰是修正主義,什麼是修正主義,搞了七八年誰也搞不清,說不清!老百姓能不膩歪!
老百姓真的沒了譜。可沒了譜也要響應黨的號召:“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可“底”在哪裏?
政府機關不上班了,工人不生產了,整天砸來砸去,衝啊,殺呀。幹部下放勞動去了,知識分子,包括科學家、大學教授、醫生、作家、演員,還有曆屆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生統統上山下鄉、支邊到最窮苦的地方去!地、富、反、壞、右、資本家出身的,統統被注銷城市戶口,攆到鄉下、邊疆改造!
這麼一來,農村、邊疆就是個廣闊無比的勞改場;農村就是地獄;農村就是藏汙納垢的地方。要不,怎麼一說懲罰,就是讓你下鄉,永世不許回來!五億農民,可憐的五億農民,被打入非人的另冊,農民是任烏鴉叼食的腐屍臭肉?
反正老百姓被折騰來折騰去,不知道哪裏是光明,整天提心吊膽地不知如何是好。人們都從內心發出疑問:文化大革命要搞到什麼時候,要搞成什麼樣子,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安居樂業?
正當人們猶豫彷徨無所適從,還沉浸在悼念偉大領袖毛澤東的悲哀中的時候,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以華國鋒為首的黨中央,竟然突然發動攻勢,逮捕了以毛澤東夫人江青為首的“王、張、江、姚四人幫”。
王,王洪文,上海紡織係統一般幹部,文革起家,當上上海工總司司令,後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黨的副主席;張,張春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姚,姚文元,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主管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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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中央政治局公布了粉碎四人幫的事件。指出,毛澤東在世時,就反對王、張、江、姚搞四人幫。“四人幫”是毛澤東定的調子。
政治局還一致推舉華國鋒為黨中央主席和中央軍委主席。
毛澤東逝世不到一個月,夫人、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就被作為反革命集團的首要分子繩之以法。讋久春先是懵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中央發生了政變?可轉念回顧這八年來的風風雨雨、疑疑惑惑,仿佛頓時開朗了。不管是江青也好,毛澤東也好,文革到底搞了什麼?或者說,對文革的疑惑,終於可以有答案了。
要說從無限忠於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歡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到懷疑和內心抵觸這個革命,那真是個實踐曆程。
文革一起,舉國歡呼。讋久春也有一種革命了,自由了,解放了的感覺。破舊立新、大串聯、成立組織、寫大字報、上街大辯論,那真是有點體會到一直崇拜的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的氣息、一九二六年北伐戰爭的年代。
可後來,父親被打倒了,自己不配當“紅五類”了,多少又有點懊喪。
幸好黨的政策是英明的,沒有因為父親的問題而影響當兵。剛當幾個月的兵,就聽說自己心中的戀人項麗和幾個同學在武鬥中被打死了。心裏曾產生過“操他祖宗,搞什麼革命”的意念。可包括挨整、挨批、挨鬥、遭了難的劉少奇、鄧小平、賀龍、彭德懷等等老一輩革命家在內的領袖們,那個敢說“文革”一個“不”字!有的臨死了,還在表態擁護毛主席,擁護“文革”呢!
可敢正麵反對“文革“的,卻是老百姓。要不怎麼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