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亭候用看傻子的目光回視遲硯:“我救不了人,我隻會殺人。”
“況且如果你讓我取他體內氣息,我的屍氣務必會滲進他體內,這樣豈非得不償——咦?”
溫亭候的話,在看到被抱過來的許長安時自動消了聲。他仔仔細細地打量兩眼許長安,訝異道:“他體內怎麼有魔修的氣息?”
略微折了下眉頭,溫亭候伸出膚色異常慘白的手指,順著許長安頭頂隔空撫到腹部位置,緊接著麵色陡變:“他肚子裏有孩子?!”
“不,不對,怎麼還有那根棒槌養的蠢魚的氣味?”
溫亭候百思不得其解,他沉吟片刻,看向了遲硯:“百年前害你痛失數千族人,是我的錯。這樣吧,我救不了他,但是我找個專門治病救人的大能修士來救他。”
說著,溫亭候扒拉兩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衫,撿著胸腹處的位置,扣了半截肋骨下來。
“勞煩火把借我用一下。”溫亭候朝距離最近的持刀侍衛招了招手。
奈何年輕俊秀的禦前侍衛,生平頭次見人直接掰斷肋骨,已經嚇傻了。
溫亭候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這些植物人真是容易大驚小怪。他預備自取自拿,卻不想一支火把率先斜遞過來。
柳綿將火把遞給溫亭候,溫聲道:“請。”
溫亭候詫異地看了眼柳綿,道過謝,順手就將自己的肋骨在火把上點燃了。
黑色的骨頭觸到火苗瞬間,周圍所有人連退三步。
“是會有點氣味,”溫亭候頗為歉意道,“界與界之間傳遞消息不便,條件有限,隻能出此下策了。”
黑骨燃燒,除了臭氣熏人,此外並沒有什麼奇異之處。
溫亭候數著數,燒了五息功夫,便將燃著的骨頭吹滅,複又重新塞進了胸腹裏頭。
“稍等片刻,我那位故友馬上就能到了。”溫亭候胸有成竹地開口道,他目光往人群中一掃,忽然發現先前同他說話的雪蓮花不見了。
“那朵雪蓮呢?”溫亭候問道。
沒有人回答。
眾人隻默默讓出了條路。
視線順著人群中的空隙望過去,溫亭候剛好看見身形越來越透明的遲硯,回頭微微一笑。
烏雲不知何時凝聚起來,黑沉沉地壓在眾人頭頂。紫色閃電掠過天際,轟隆隆的雷聲在狂風中炸開,炸得人兩耳欲聾,炸出濕意滿麵。
隨著遲硯的煙消雲散,大雨無聲無息地到來了。
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布滿裂紋的幹涸土地得到滋潤,消退的海水重新漲潮,枯死的野草在狂風暴雨中,顫顫巍巍地綻出了新綠。
溫亭候自成為旱魃以來,第一次被大雨淋濕了。
他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對於白玉京來說尚可忍受,但是對彩雲間而言,卻是需要傾盡全族之力,才能消滅的災難。
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溫亭候發現在場數百人,無人忙著避雨,也無人護著被雨澆滅的火把,所有人都三緘其口,默不作聲地淋著這場雪蓮族最後的暴雨。
雨還在下著。
包括遲硯在內,雪蓮族共三千五百七十七人之力,可以讓這場雨不停歇地下上一天一夜。
足夠消除旱魃溫亭候給彩雲間帶來的影響了,甚至還綽綽有餘。
另外一頭,遠在數千裏之外,彩雲間與白玉京交界的界壁上,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被溫亭候燃燒肋骨喚來的男人,神態輕鬆,閑庭勝步般輕易穿過了雙重界壁。
他穿著件沒有任何繡紋的雪白長袍,宛如水墨氤開的俊黑眉目微垂,黑色透額羅墜著的小巧寶石恰好覆在眉心。
雪衣素唇,長發如錦緞的男人,看起來與醫者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反倒有點傳說中殺人無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