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爹口中的邱豔此時被邱月拽著, 站在紙糊的窗戶邊, 纖纖素手搭在兩扇窗戶上, 惴惴不安的望著院子的男子, 十七八歲的模樣, 發髻高豎, 一身半新不舊的藏青色長袍, 其中,一角袍子塞入腰帶,修長白皙的雙手握著斧頭, 彎腰,不窄不寬的的背恰好落入邱豔眼底,劈柴的動作粗魯, 與之白皙的麵龐極為不襯, 好似,這般文質彬彬的男子, 手裏, 不該握著劈柴的斧頭, 而該拿些其他的。
至於是什麼, 邱豔也說不上來。
邱月站在一側, 窗戶開了一條縫, 她的角度看不清外邊的情形,隻能留意著邱豔的表情來猜測邱豔心中所想。不得不承認,邱豔長得極為耐看, 桃麵粉腮, 唇紅齒白,一雙水光瀲灩的桃花眼更平添了絲嬌俏,抿著唇,滿麵含羞,即使她是女子,也不由得看迷了眼,從未察覺,她的堂妹,有這樣的姿色。
怔神間,吱吖聲,窗戶被闔上,邱豔臉頰通紅地低下了頭,再抬眸,雙頰紅著,眼神已恢複了清明,“堂姐,你和我仔細說說王家的情況吧。”
眼前的邱月比她大四歲,邱豔掙懵懵懂懂的那會邱月就嫁去王家了,甚少回來。邱豔不像以往不以為意,事關自己的終生大事,沒什麼拉不下臉的。
邱月一怔,尋常女子,遇著合心意的男子多少會麵紅耳赤心跳加快,提起這種事更是嬌羞不已,像邱豔這般平靜的女子,邱月頭回見著。
“王家和你堂姐夫是本家……”邱月側目,瞥了眼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聲音低了下去……
聽到後邊,邱豔蹙起了眉頭,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和王秀才一家扯上關係,窗外的男子身形還算健碩,就是身份上,高了些,邱老爹那邊,大抵不會應的,縱然邱老爹應了,王家也瞧不上他們這種人家吧,何況,王旭又是念過書的,邱豔有自知之明,如實和邱月道,“今日的事兒,勞煩堂姐為我奔波一場了……”
邱月不明所以,在她看來,王家之於邱家無異於天上掉餡餅的事兒,邱豔怎麼不急急點頭應下?說起來,她從中牽線也是緣分,年後,她公公生辰,嚴氏和邱柱過來祝壽,隨口說起邱生為邱豔說親之事,嚴氏垂涎邱生手裏的田地,邱豔說親,嚴氏首先想到的就是嚴家的幾個表弟,前些天,遇著王家傳出王旭不再參加鄉試,準備說親之事,邱月才動了心思。
家裏的田地掛在王秀才名下,每年給王秀才家一成收成就好,嚴氏和她說過許多次,奈何她在婆家人微言輕,誰願意聽她說?思來想去,如果邱豔和王旭的事兒成了,嚴氏就是王旭大伯母,田地掛到王秀才名下也算名正言順,為此,她差人問嚴氏邱豔的親事怎麼樣,嚴氏答複說沒有進展,她請王田娘出麵給王旭娘說說,這才有了今日這出。
她心裏,盼著這事兒能成,她嫁去王家村幾年了,沒遇著能肆無忌憚說幾句話隨意抱怨的人,瞧村子裏或多或少有同村的姐妹,她心下羨慕,王秀才家不比其他,邱豔嫁過去了,她們家和王秀才家關係好了不說,遇著事兒,她也有個商量的人,做人兒媳哪有不委屈的時候,娘家離得遠,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說的什麼話,我記得四嬸在的時候對我極好,這回也是恰好遇著了,提上一提,應不應,還要看四叔和你的意思,你覺得他如何?”邱月試探的問道。
邱豔垂著睫毛,邱月才發現,邱豔的睫毛很長,很密,打在臉上,投下一層陰影,她想,這副容貌,絕對入得了王旭的眼兒,從王秀才考中了秀才,王家在村裏的地位一躍千尺,王旭爹盼著家裏多出兩個秀才,因而,王家的孩子都送去學堂念書了,她嫁過去的時候王旭已經去鎮上書院念書,兩人平時沒打過交道,不過聽人說起,王旭性子是個好的,在鎮上,從不亂來,手裏有銀子,也不去那些地方混。
後邊這些,邱月沒法和邱豔說,說了,邱豔也不懂,隻道,“你叫我一聲堂姐,我就得擔起當姐的責任,哪有害自己妹妹的?”邱月雖然有自己的心思,不過,也是實話,心裏是真心為邱豔打算。
邱豔抬眸,望著邱月一臉坦然,如實道,“問問我爹吧,王秀才家的家世高,怕瞧不上我們。”王旭容貌在村子裏算高大的,皮膚白,一身幹幹淨淨,給人得感覺很舒服,不過,相看是雙方的事兒,不是她說了算的。追根究底,她心裏不太滿意,原因和邱老爹的相似,對方家世高,規矩多,她在家裏散漫隨性慣了,去了王家,隻怕會被人瞧不起,更重要的是,邱老爹隻她一個女兒,家裏處點什麼事,隻有她回來照看,王家人多嘴雜,一回兩回往娘家跑還好,次數多了,閑言碎語就來了,前幾日,族裏長老訓斥肖氏貼補娘家過頭了,她不想,有朝一日,王家怪她貼補娘家,邱老爹手裏的田地,一輩子不愁吃穿,用不著誰貼補,然而,這麼多年,邱豔心裏清楚,即使王家不說,王家村其他人說,她心裏也受不了。
受不了任何人往邱老爹身上潑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