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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豔翻身起床, 摸索著點燃了燈, 卻看沈芸諾眼底閃爍著晶亮的光, 掀開被子拉著她, 盡管渾身害怕得戰栗不止, 卻固執的拉著她, 眼神空洞無神, 一眨不眨道,“嫂子,你在屋裏, 我出門瞧瞧……”

不知為何,邱豔喉嚨像被人堵住似的難受,眼角微濕, “你睡著, 怕是風大,吹得樹木沙沙作響罷了。”伸手牽著沈芸諾, 卻看她目光直直的盯著緊閉的窗戶, 嘴唇哆嗦著, 抬腳, 三步並兩步上前, 推開了窗戶, 迎麵冷風吹來,卷著些許霧,她雙手泛白, 趴在窗欞上, 朝外大吼的兩聲,然後,外邊似有狼嚎,一聲高過一聲。

邱豔毛骨悚然,抬著燈往前一步,頓時,風熄滅了燈,屋裏陷入黑暗,邱豔喊著沈芸諾,能感覺她呼吸厚重,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邱豔挪到她身側,拉著她,正欲安慰兩句,卻聽沈芸諾道,“嫂子,別怕,有我陪著你呢,別怕。”

她低聲重複著,猶如魔怔了般,邱豔眼眶一熱,有淚滑過眼角,吸了吸酸澀的鼻子,聲音略微哽咽,“嫂子不怕,算了,阿諾,咱回床上睡覺吧,睡著了就好了,嫂子也不出門了。”

重新躺下,屋外,聲音愈發大了,邱豔摟著她,緩緩閉上眼,半敞的窗戶被風吹得吱呀吱呀響,邱豔張嘴,說起自己小時候得事兒,說到了邱老爹後來娶的媳婦,進門第二天,那人就使喚自己幹活,邱老爹出門挑水了,她站在灶台邊,幫著婦人生火,婦人嫌她笨,順勢撿起地上的木柴棍就打了下來,疼得她哇哇大哭,邱老爹成親前,村子裏人就笑話她,後娘進門,她的日子鐵定不好過,吃不飽穿不暖,村子裏有漢子死了發妻重新娶親的,娶回家的都是悍婦,苛待下邊孩子不說,對老人也不敬重,那會她不明白,婦人打她時她就懂了。

好在,邱老爹挑著水桶進屋,恰好見到這一幕,毫不猶豫把婦人攆出了家門,她記得清楚,那位婦人是族長媳婦娘家的親戚,邱老爹抱著她找族長討理,撩起她後背的傷痕給族長看,之後幾年,再沒人給邱老爹說親。

邱豔心裏對後娘存著排斥,她爹心裏隻有她娘,即使她娘死了,邱豔心裏她娘還活著,她們仍然是三口之家,說到後邊,邱豔聲音沙啞而哽咽,“那人心思不正,我爹把人攆走了,之後見過回,她從我家出去後,不到三個月又嫁給了別人,我見著她時,她已沒了當初打我時的威風凜凜,身子枯瘦如拆,麵色蠟黃,穿著也不好,如果不是我爹與我說,我都不記得了,小時候我怕她,長大後我就不怕了,我們越來越年輕,而她們越來越老,她們終究不如我們的。”

那個婦人離開青禾村,名聲算是壞了,她娘家覺得她成過親,請媒人草草的給她說了門親,嫁到離鎮上很遠的地兒,那家人兒子多,田地少,娶她無非為了傳宗接代,誰知,嫁過去三年,懷了幾個孩子都流掉了,那戶人家認為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兒沒孩子是報應,對她極為不好,什麼活兒都讓她做,她和邱老爹碰著她那回,是她偷偷跑出來的,跪在邱老爹跟前懺悔,求邱老爹救救她,其實,她一眼就認出了她,不過在邱老爹跟前故作不知道罷了。

邱老爹沒答應,給了婦人幾個銅板,徑直走了,往後,她再也沒見過她,惡人自有惡人磨,邱老爹回到家和她說的便是這句,如果,婦人善待她,就在青禾村留下了,仗著背後有族長撐腰,依著婦人的性子,和肖氏不相上下。

追根究底,是婦人沒有福氣。

“阿諾,其實,我們都很幸運了,你娘死了,你爹不認你們,可是,你還有哥哥,我娘也死了,我還有爹爹,說不定,是我們娘在地下看著,舍不得我們受苦,才讓我們在世上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她們會一直保佑我們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隻不過,阿諾受的苦痛比她多許多,連沈聰,肩頭背負的沉重她都感受得到。被子下,感覺沈芸諾身子漸漸回暖,邱豔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沈聰說得不錯,沈芸諾比誰通透,如果沒有小時候的那些遭遇,她該會有多快樂?

黑暗中,兩人相互依偎著睡去,院外的聲音好似消失了。

秋雨綿綿,一宿後,雨夾著霧將遠處的青山籠罩在茫茫霧色下,邱豔想著昨晚的古怪,打開門,圍著柵欄檢查圈,發現旁邊有腳印,若非雨勢小,經過昨晚,腳印怕被蓋住了,邱豔順著腳印站了下去,印子比她的鞋大,對方多半是男子,大半夜不睡覺裝鬼嚇人,邱豔隱隱猜到是誰了恨沈聰恨得睡不著的,除了沈老頭一家沒有其他人,可是沈聰不在,她知道也沒辦法。

下著雨,邱豔和沈芸諾隻能待在家,兩人自小沒有人陪伴,私底下說不是話多的性子,湊到一塊反而有許多話聊,邱豔說,沈芸諾聽著,說到沈芸諾感興趣的,她也會張嘴,說好些,邱豔看來,沈芸諾哪怕還是個小姑娘,知道的東西卻不少。

身邊有人陪著,沈芸諾膽子大了不少,臉上的笑也多了,沈聰回到家,灶房裏傳來二人的笑聲,他重重拍了拍門,喊道,“阿諾,是我,開門。”賭場那邊事情多,順風賭場降利息這事兒搶了他們不少生意,鋪子裏的掌櫃們也是見風使舵的,好些掌櫃隱隱有投靠順風的意思,無非看順風賭場招人,怕他們挑事罷了,順意賭場的人跟著他多年,即使順風賭場再培養幾年弟兄也沒法和他手裏的人相提並論,順風賭場虛張聲勢,他就讓他們瞧瞧誰才是真正有能耐的。

遐思間,門被打開,見是她,沈聰挑了挑眉,看向灶房,斂了心神,他笑了下,“你和阿諾在聊什麼,在門外都聽著你們的笑聲了。”

“說你小時候的事兒呢。”說話間,接過沈聰手裏的籃子,裏邊是新鮮的白菜以及幾個雞蛋,她驚訝,“哪兒來的?”

“去地裏偷的,進屋再說。”幾日雨不見停,路上泥濘,他鞋子被糊得看不清顏色,就著旁邊的雜草,抬起腳背左右擦了兩下,瞬間,鞋子上的泥少了大半,不過,鞋麵愈發濕了,進院子後,往前走了兩步,轉過身,看邱豔愣在原地,盯著籃子發呆,他揚了揚嘴角,故作道,“愣什麼,往回又不是沒偷過。”

邱豔認知裏,小偷和強盜沒什麼區別,都是土匪行為,而且,被發現了,輕則被打得斷手斷腳,重則被拉去見官坐牢,小時候,蓮花慫恿她去偷摘別人院子裏的槐花,她從來不敢,就是怕被抓著現行,然後蓮花自己悄悄去了,回來和她說院子裏沒人,爬上院牆就能摘到,低著聲音生怕被人聽去,第一回,聽著偷了人家白菜還能光明正大承認的,除了沈聰沒有別人。

她緊了緊籃子,感覺有些燙手,轉過頭,澀澀的問,“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大抵看她臉色有些白,好似不喜歡,他態度慵懶,道“天下著雨,有霧也看不清人,誰敢說我偷的?”完了,故意後退步摟著她肩,湊到她耳邊,壞笑道,“阿諾膽兒小,你別與她說,家裏缺什麼,你與我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