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刀疤過來, 邱豔更不敢在屋裏繼續睡著, 窗戶壞了, 刀疤進院子就能瞧見屋裏的情形, 她若在屋裏躺著, 像什麼樣子, 她快速的整理好衣衫, 推開門,刀疤剛好從外邊進來,小雨霏霏, 刀疤沒有撐傘,發髻上像籠罩了層淺淺霜霧,顏色發白。

刀疤皺著眉, 低頭和沈聰耳語著什麼, 邱豔的視線瞧去,他臉上的傷痕隨著雙唇的一張一翕, 猙獰的收縮伸展著, 邱豔心口微顫, 懷孕後, 她膽子小了許多, 不敢細細盯著刀疤臉上的疤痕看, 會覺得害怕。

“聰子,你找幹巾子讓刀疤擦擦身上的雨,我去灶房做飯。”昨晚被沈聰嚇了一跳, 早上竟然起得晚了, 平日這些時候,都該吃過飯了。

刀疤抬起頭,迎上邱豔溫和的目光,臉上驀然一笑,“小嫂子也在家呢。”溫老爺帶著剩下的錢財逃去了其他地方,他們用不著為難,衛洪手裏頭沒人,待在衛家,整日惶惶不安,也不用他們費心,眼下有幾樁事情需要立即和沈聰商量,否則,他也不會特意過來。

沈聰沉了沉眉,朝邱豔解釋道,“我熬了一鍋粥,水多了,你撈下邊的吃,我和刀疤說幾句話。”說完,沈聰領著刀疤朝沈芸諾的屋子走,賭場的事情他不想邱豔知道得過多,因而,並未讓刀疤去堂屋。

進屋後,刀疤聲音立即大了起來,“順風賭場逃走的人找著十來個了,有的藏在親戚家,有的就在自己家裏,我讓韓城他們打聽清楚,沒有上門打草驚蛇,怎麼做,你吩咐後再說。”

行至桌邊,沈聰順勢拉開凳子,示意刀疤坐,“衛洪倒了,咱燒雞敬候是回事,可不能過的,他們如果真的想從此不再賭場做工,腳踏實地的回村裏種地,咱不攔著,但是,之前在賭場掙的銀子要全部拿出來,否則,以衛洪的手段處置他們。”

刀疤心下微詫,抬眸,墨色深深的眸子轉動兩下,“咱真不用給他們瞧瞧咱的厲害?要知道,當初這些人沒少在咱背後捅刀。”

“得饒人處且繞,暫且放過他們。”沈聰有自己的理由,他頓了頓,刀疤五大三粗,這會兒卻也好似明白了什麼,蹙眉道,“是不是阿諾妹子出事了?”

沈聰身上發生的事情刀疤幾乎全知曉,當年的那些事他聽說了些,要他來說,算命的人的話不能信,瞧瞧古往今來多少算命的,真能算出一個人的健康富貴,他自己早就是腰纏萬貫的人了,怎還會靠著給別人算命維持生計。

他和沈聰自小吃了不少苦,沈聰心裏該比他更加明白才是,一個人,如果整日無所事事,等著天上掉餡餅,縱然有諸葛亮的才智最終也是鬱鬱無為,若勤奮努力,即使是一個傻子,有朝一日也能自己養活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聰明人。

算命一事,多是胡說的,辛勤勞作才是安身立命活下去的基本,養家糊口是靠自己一雙手而非別人幾句高談闊論。

沈聰手搭在桌上,目光慢慢的掃過屋裏的擺設,刀疤不提,他都忘記還有那件事了,不對那些人下死手不是為了沈芸諾的安危,而是不想給邱豔肚子裏的孩子增加罪孽,他怕父債子償。

“阿諾沒事兒,裴征真心待她,往後,她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豔兒懷著身孕,我怕......”剩下的幾個字,在沈聰嘴邊流轉許久,他才說出了口,“我怕會有報應,那麼小的孩子,甚至還沒睜開眼,我想他平平安安的來到世上。”

明朗的聲音染上了淡淡的惆悵,刀疤抬起頭,重重在沈聰肩頭落下一拳,粗聲道,“你操心什麼,我看下小嫂子身子不錯,孩子鐵定沒事兒,韓城那幾個如果知曉近日令他們膽戰心驚的聰哥回到家變成了多愁善感的小媳婦,不得笑掉大牙?你別怕,孩子在肚子裏能出什麼事兒。”

刀疤以為沈芸諾出了事兒,沈聰才對那幫人手下留情,不成想是為了邱豔肚子裏的孩子,哈哈大笑道,“眼瞅著你都是當爹的人了,我連個媳婦的影兒都沒瞧見,可說好了,孩子生下來,認我當幹爹,往後,我讓他在村子裏橫著走。”

沈聰抿唇,黑沉的眼眸斂去了鋒利,笑道,“好,隻要他健健康康的,我什麼都答應。”

刀疤又落下一拳,信誓旦旦,“我的幹兒子身子骨硬朗著,你當親爹的可別胡思亂想,算著日子,小嫂子什麼時候生?”

“正月裏吧,那段時間賭場沒什麼事情,我正好可以在家伺候她坐月子。”

“那成,入冬後,我讓韓城他們盯著,欠債的,咱能要雞的不要錢,留著給小嫂子坐月子吃。”

屋裏,兩人字正腔圓,沒留意門邊一抹藍色的身形無聲無息退了出去。

邱豔不是有心聽兩人說話,她想起上回沈聰不想要孩子就是差刀疤從鎮上帶的打胎藥,她記著這件事,加之沈聰的反常,她更是要弄個明白,沒想到,沈聰肯對順風賭場的舊人網開一麵是為了給肚子裏的孩子積福,她以為,沈聰不喜歡孩子,平日詢問她的肚子不過虛情假意罷了,不成想,沈聰會為了孩子擔憂,甚至,邱豔想起村裏人說沈聰去寺廟上香的事,依著方才的對話來看,沒準,沈聰真去上香了,誰清楚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