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竇固,雖然擔任此番出塞漢軍的統帥主將,同時繼承了其先輩的爵位,貴為顯親侯,但是其官職卻其實並不顯赫,僅僅是比二千石的奉車都尉而已。對於一些知之甚少的普通士卒而言,大概都覺得這位主將大人也不過如此。和另外兩位副將,擔任駙馬都尉的耿秉、還有擔任騎都尉的劉張,也都是比二千石的平級。無論是誰,若是打眼一看這三個人站在一起的話,想必與年輕輕輕的副將耿秉那年輕有為的意氣風發相比,已年近五十的竇固一定會顯得碌碌無為、相形見絀了。所以,在不知底細的士卒們看來,大概,隻是因為竇固的年歲長些,所以才被任命為主將之職罷了。
不過,對於常年久居京城洛陽的耿毅和耿樂而言,卻深諳其中地位的懸殊。尤其是如今竇固在朝廷和皇帝的眼中,那可謂是真正的炙手可熱。
且不說去年漢軍分四路出擊匈奴,多無功而返或損兵折將,唯有竇固所率一路立下不小的戰功,並乘勝授命班超出使西域諸國,招降了天山以南的鄯善、於闐和疏勒三國,班師後論功行賞,唯一取得戰績的竇固即被加位特進。更重要的是,竇固還有一個極為特殊的身份——先皇的駙馬,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姐夫。而且,還是先皇光武帝的數位駙馬之中,曆經朝廷多次風波之後,如今唯一僅存的一位。如果這都還不足以說明什麼,那麼最後一點,則更是將當今皇上對其的倚重於信任顯露無疑:此番駙馬都尉耿秉與騎都尉劉張雖與其同為比二千石的平級都尉,但在出發前,不知是擔心耿秉的年輕氣盛還是其他原因,皇上竟明命耿秉、劉張二人交出各自手中調兵的兵符,統一歸屬竇固掌管。也就是說,三名將領的調兵兵符,實際上都掌握在竇固一人的手裏,可謂是將出塞漢軍的最高絕對軍權,以這樣的方式全部交到了竇固一個人的掌中。
所以,縱是備受恩寵、年紀輕輕便統兵一方的耿秉,表麵上雖風光無限,幾乎可與竇固平級比肩,但實際上,兩人之間卻有著天壤地步般的差距。兵符都在竇固掌中的耿秉,恐怕年輕氣盛的耿秉,也隻有乖乖服從於這位掌三枚兵符的皇上親姐夫的份兒了。更不要提耿恭這樣一個背景更加單薄、三十來歲才初出茅廬、首次上陣的軍司馬了。
因此,自打看到竇固的旗幟出現在視野之中,剛剛還氣定神閑、拍著胸脯保證的耿毅,心裏頓時就不禁有些慌了神。僅僅猶豫了一下後,便隨即向身旁依然會意的耿樂使了個眼色,示意其立即前去向耿恭通稟,而後,在有些尷尬地幹咳了幾聲後,撓了撓著腦袋的耿毅,隻好又硬著頭皮對其餘的士卒說道:
“那個。。。看來是竇都尉親自來了。。。要不,我看大家還是迅速整一下隊?畢竟是全軍的主將前來巡視。。。總要以示尊敬的。。。各位說對不對。。。?”
正在耿毅擔心眾人不會依照自己的話做時,卻忽然發現,大家似乎並未有什麼反對。甚至根本沒有在聽耿毅講些什麼,所有的注意力,已幾乎全部都被一旁呼啦啦忙成一團的羌人騎兵們給吸引過去了。
“啪——!”
隻聽一聲清脆的鞭子響聲,讓人僅僅聽上去就覺得渾身一哆嗦,就像是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樣。而後,更是傳來了某個羌人頭目響亮的嗬斥之聲:
“他媽的,說你呢!愣什麼愣?!沒聽到大頭領說立刻整隊迎接嗎?你他娘的找抽啊!”
這時,耿毅也不禁已扭頭看去,隻見,幾個羌人的頭目正緊張兮兮忙不迭地收攏、規整著各自手下尚顯雜亂無章的騎兵,列隊成一排排整齊的隊列。而對於個別那些還在愣神、沒有及時列隊的手下騎兵,頭目們隨即毫不客氣地用馬鞭照著臉上抽了過去,還不住地喝罵道:
“他奶奶的,招子都給老子放亮了!大頭領剛剛可派人緊急交待了,那可是漢軍的竇大將軍!都他媽的給我放老實點!就是屁也都得給我憋著!快排好隊!過會兒一個個都把嘴巴給我閉緊了,戰馬也都勒緊了!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來!誰要是沒管住自己的舌頭,在隊伍裏小聲說話、交頭接耳,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來,給我小心自己的舌頭!到時可別怪咱們大頭領不講情麵!”
有些發懵的眾羌胡士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可轉眼一看,自家的主將首領,已在一旁恭恭敬敬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袍,不時怕打著頭頂的貂皮帽子和身上的狐裘,生怕上麵還有一絲一毫的塵土,甚至換下了之前的坐騎,把平時都不輕易騎的名貴戰馬趕緊換上,而後便靜靜地坐在馬背上,仿佛暗暗期待著,那麵“竇”字大旗可以徑直朝著自己這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