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11(1 / 3)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老頭人逐漸感覺到,自己的這個漢人女婿範羌,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整個人的狀態都明顯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自從那夜之後的第二天開始,部落的族人們集體出外放牧、打獵,原本一向孤僻的範羌再也不獨自行動,而是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積極地參與到集體的放牧或打獵之中。

不僅如此,範羌和塔娜這小兩口的關係也不同於往昔,時常出雙入對地出現在放牧隊伍中,形影不離地整日黏在一起,令旁人好不羨慕。

看著範羌不再板著一副冷臉、心懷憂慮,反倒是每日喜氣洋洋、氣定神閑,與塔娜的關係也是愈加親密無間,還和妻子情投意合地學起了如何吹奏羌笛。老頭人心中懷揣的最後一絲疑慮,也隨之漸漸消散。

慢慢地,老頭人甚至開始對這名漢軍文吏出身的女婿刮目相看起來。

這些日子裏,範羌在跟隨部眾每日放牧、遊獵的過程中,不畏辛勞、更不怕吃苦,而且像是全身心打算今後在草原了卻餘生一般,不斷地向其他有經驗的牧民或身邊的妻子塔娜請教學習,放牧與打獵的技術日益嫻熟,區區一個月轉眼而過,範羌已越來越有個草原牧手的樣子了。

其實,老頭人並不知,範羌雖原是漢軍之中的刀筆文吏,但大漢一向尚武,西涼邊地更是民風彪悍。因此西涼出身之人,即便是整日埋頭書簡的文吏,身上也天生帶了幾分勇武之氣。況且範羌曾跟隨大軍一路風餐露宿,又自幼在邊地長大,如今換了裝束,看著其熟練地管理著大批的羊群,信馬由韁的樣子,自然幾乎已與塞外胡人並無分別。

但無論如何,見範羌如此能幹,又和塔娜關係情深意濃、如膠似漆,老頭人不時捋捋自己的花白胡子,想到自己百年之後,女兒有所托付,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過,範羌在沒人注意之時,還是會偶爾抬頭看一看天空中的騰雲,望一望東南的方向。雲卷雲舒之間,似乎已適應了此間恬淡生活的範羌,還並未完全忘卻其過往與故國。對於這點,老頭人雖看在眼裏,卻也並未多說什麼。畢竟,範羌來草原的時間還有些短,眷戀故國與家鄉,本是人之常情,老頭人自然也頗為理解。

又過了些日子,部落即將舉行一場隆重的祭祀,來迎接即將到來的雨季,祈禱長生天可以降下豐沛的雨水、滋潤遼闊的草原大地,賜予草原子民們一個太平、富足的年景。

作為部族的新成員,範羌自然也一同參加了這次的祭祀活動。

而在這次的祭祀慶典中,範羌與塔娜二人坐在後排的僻靜處,呆呆地看著中央的薩滿巫師們邊唱邊跳,進行著祈福的儀式。有些心不在焉的兩人貼得十分緊密,相互依偎在一起,也不知在默默訴說著些什麼。在外人看來,可能是小兩口在偷偷說著什麼情話。因此也無人在意,二人麵容間都隱隱帶著的一絲凝重。

就在祭祀儀式進行到一半之際,天際的一聲驚雷,打斷了場地中央薩滿巫師們的舞蹈。人們像是都被嚇了一跳,扭頭朝著雷聲傳來的東南方看去——

隻見,伴著滾滾的雷聲,大片大片的烏雲已從東南方緩緩逼近,一場大雨迫在眉睫。近些日子已有些幹燥枯萎的草原,也必將承載著這些新的生命之水、煥發出新的生機。

“長生天賜福了——!”

不知是誰興奮地喊了一嗓子,望著天際的烏雲,眼見祈禱成功、已得到長生天“賜福”的族人們不禁大呼小叫地紛紛歡呼起來,儀式也隨之結束。而伴隨著草原上的風勢越來越大,草葉呼啦啦地起伏搖擺,原本的晴空也在眨眼間便已被黑壓壓的陰雲覆蓋,眼見大雨轉瞬將至,眾人趕緊各自加固帳篷、圈好牛羊,做好了迎接風雨降臨的準備。

而在整個部族的忙碌之中,原本就坐在角落的範羌和塔娜二人,卻顯得動作慢吞吞的。不僅如此,二人相伴返回帳篷時的表情,竟不似旁人那般喜悅,反倒像是添了幾分悲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