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範羌再次睜開雙眼時,已然身在一處溫暖的屋內,眼前是一個上了些年紀的漢軍老卒,鼻子裏則滿是濃重的藥味。
“老天保佑,你可終於醒了!”
“我......”
範羌掙紮著打算起身,卻被麵前的老卒立即阻止,示意其繼續好好躺在床上休養:
“你這瘦巴巴的身子骨沒想到還挺硬。居然還能活過來,也算是燒高香了。”
聽老卒如此說著,範羌瞅了瞅四周,屋內盡是些壇壇罐罐,想必為了救回自己這條命,也沒少耗費各種湯藥。
“我這是在哪?”揉了揉還有些迷糊的腦袋,範羌一邊努力回憶著昏迷前的記憶,一邊確認著自己的所在。
“當然是玉門關的軍營裏啊,範大人。”
果然是回到玉門關了......
聽到這話,範羌頓覺更加踏實,之前的記憶也已逐漸恢複。多虧老天保佑,自己居然真的活著回到玉門關了。不過,轉念一想,範羌又立刻驚奇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姓範?!你認得我?!”
“我自然不認得了。”
老卒搖了搖頭,轉而說道:
“不過,玉門關裏倒是有幾個你過去的熟人與同鄉。也是你運氣好,否則,你那日被救回來時,穿著匈奴人的衣服、還一副披頭散發的模樣,我們最初還以為你是匈奴人呢。要不是那幾人認出了你,加上新來的中郎將大人下令務必救活你,哪裏舍得用這麼多藥材把你從閻王那再拉回來啊。”
一邊說著,老卒一邊感慨不已。
“原來是這樣......”
範羌有些後怕地舒了口氣。自己身死是小,若是無法把漢軍同袍被被困疏勒城的求援消息帶回來,自己怕是死也難以瞑目。而老卒接下來的話,則更是讓範羌目瞪口呆:
“嘿嘿。而且,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千裏迢迢穿過匈奴人的地盤來到玉門關,是為了什麼。”
老卒這時賣了個關子,卻又不緊不慢地幫範羌舀了一瓢清水,待幫其喂下後,這才繼續說道:
“如果沒猜錯,你也是來求援的吧?”
“這——?!”
看著一臉詫異的範羌,言中的老卒苦笑了一下,解釋道:
“其實,就在發現你的次日,咱們玉門關還緊接著收到了來自柳中城的求援。唉,可惜,那個家夥就沒你這麼幸運了。聽說馬背山的那名信使身上插了足足七、八支箭,也不知其到底是怎麼殺出重圍、回到玉門關前的。是個漢子!隻是遺憾,人沒能最終挺過來。不過,信函總是送到了。似乎柳中城的關寵校尉那邊,不日前遭到了匈奴人馬的圍攻,形勢緊急。所以,不難猜想,你們耿恭校尉所在的金蒲城,同樣也是匈奴人的眼中釘,自然免不了同樣被圍攻的狀況嘍。”
老卒絮絮叨叨地說著,平淡的語氣中,範羌卻似乎看到了簌簌寒風中城頭搖曳的火光,喊殺聲中那一波接著一波的箭如雨下,以及城頭堆砌著的無數屍首。而捉襟見肘的剩餘漢軍將士卻忙於迎戰一批批凶悍的登城敵軍,根本無暇收斂那些已被射成刺蝟一般的同袍屍身......
回想著當初金蒲城一戰的慘烈,範羌至今仍感到脊背一陣發涼。雖然範羌幾乎沒有身臨第一線,但是在城中目睹了一具具駭人屍首的慘狀,也足以令人連續做著一個又一個的噩夢。
而眼下,如果麵前的老卒所言不虛,關寵所部的柳中城一旦遭到匈奴進攻,耿校尉他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即便新移防的疏勒城僥幸沒有遭到匈奴人的進攻,柳中城作為連接疏勒城與玉門關的中間樞紐,一旦失陷,疏勒城的處境也必將雪上加霜。即便朝廷及時派出援軍,長途赴援,走大路也須先經過柳中城的地界。若是此處要害屆時已被匈奴人掐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