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醉話(1 / 3)

第一百二十章·醉話

以前瓏珠就總說蘭兒有烏鴉嘴的天分, 常常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結果這一回竟也叫她說中了, 她家小郎也喝多了。

宜嘉夫人的接風宴, 自是不會像梳頭娘子們的接風宴那樣, 席上僅幾個管事娘子作陪。得知宜嘉夫人進京, 京裏的各方勢力總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一些猜測和臆想。於是乎, 不管有沒有接到王府的請帖,凡是知道宜嘉夫人今兒進京的,幾乎都跑來做了那不速之客。

而, 雖然人人都知道,這種場合下,隻怕就是把人灌醉了, 也難以打聽到什麼真正重要的消息, 可這卻並不妨礙人人依舊還是想要試上一試。於是,宴上自是一陣觥籌交錯。

作為宜嘉夫人的親外甥, 替宜嘉夫人擋酒也就是李穆義不容辭的責任了。即便他一直悄悄留著量, 也架不住群狼的圍攻, 漸漸便現出了頹勢。

宜嘉夫人見狀, 便充著個長輩的模樣, 硬是命人把李穆給送了回去。

雖然李穆留著量, 一來今兒過來給宜嘉夫人敬酒攀交情的人有點多,二來他自己也是因為身旁有宜嘉夫人看顧著,一時降低了警覺, 便果然喝得比往常略多了一些。這會兒他便還不是十成醉, 到底也有了七八分了。

等他喝了醒酒湯,坐在一旁等酒勁過去,他才知道,他這院裏還有另一個醉鬼。

李穆過去看阿愁時,阿愁正睡得香甜。

帶著八分醉意的李穆伸手戳了戳阿愁的臉,見她像趕蒼蠅一樣拍開他的手,他也不惱,隻笑嘻嘻地抓住阿愁的手,對那沉睡中的阿愁咕噥道:“陽陽,快別睡了,起來,我有話跟你說呢。”

虧得阿愁睡死了,竟什麼都沒聽到。蘭兒和香草見他連名字都喊錯了,便都知道他這回是真醉了,忙上前來,好說歹說地將他勸了出去。

李穆也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糊塗著,扭頭問香草:“給她喝過醒酒湯了嗎?”

香草忙應了一聲,“已經喝過了。”

“那她怎麼還醉著?”李穆不滿地咕噥著,轉身又要回東廂去。

香草和蘭兒對視一眼,忙再次攔下他,一個陪笑道:“阿愁才剛睡著呢。”另一個則道:“她一路車馬勞頓,小郎多體諒些吧。”

李穆聽了,站在東廂門口歪頭想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聽人勸,吃飽飯。我得學會退一步,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要惹惱她了。”

香草和蘭兒自是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隻相互交換了一個哭笑不得的眼神。

雖然她們家小郎跟阿愁一樣,醉了時也維持著個清醒的模樣,但比起醉倒後就蒙頭大睡的阿愁來,一醉倒就不肯安生,一會兒一個主意的李穆就難搞定多了。

二人又是哄又是勸地將李穆從東廂門前帶開,然後又灌了李穆一肚子的解酒湯,再讓狸奴拖著李穆去洗了個澡,等出來時,李穆果然比剛回來時清醒了許多。

此時前頭的接風宴也散了,宜嘉夫人不放心李穆,便親自過來看了一遍。

這會兒李穆的酒勁已經退去了一些,倒也能裝個沒事人兒一般,穩穩妥妥地向著宜嘉夫人行禮問安,且二人還認真討論了一回明兒宜嘉夫人要去後宮覲見的事。

李穆離開廣陵城時,還是個不被允許喝酒的小小少年,如今他已經十五了,宜嘉夫人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如何,見他談吐正常,隻當之前他是裝醉,且第二天一早她就得進宮去,便吩咐香草和蘭兒好生侍候著,然後就走了。

宜嘉夫人這裏才剛一走,李穆那清醒的模樣立時就不見了。隻見他晃了晃身子,就這麼就勢倒在身後的羅漢床上,抬起一隻手臂蓋在眼睛上,口齒不太清晰地道:“再給我弄些醒酒湯去,今兒真有點過量了。”

香草應著出去,蘭兒則上前勸著他道:“小郎不如回床上睡去。”

李穆搖了搖頭,依舊將手臂橫在眼前,道:“我歇會兒,還要再去看看阿愁呢……”

提到阿愁,他似清醒了一些,放下手臂,問著蘭兒道:“阿愁怎麼會醉了?誰灌她的?”

蘭兒無奈笑道:“她自己貪杯的。”

李穆皺了皺眉,應了句“這就好”,便又將手臂蓋在了眼上。

蘭兒知道她是勸不動李穆的,便準備回裏屋去給李穆拿床薄被出來。她才剛走到裏屋門邊,忽然就聽得外屋門上掛著的簾子一響。

她以為是香草回來了,正要回頭去看香草,就聽得躺在羅漢床上的李穆又道:“阿愁那裏誰看著呢。”

蘭兒隻好先回頭看向李穆,正要答話,就聽得那進來之人不高興地道:“我幹嘛要人看著我。”

蘭兒和李穆都吃了一驚,卻是一個抬頭一個回頭。

就隻見阿愁一隻手撩著那湘妃竹簾,一隻手扶著門框。不說她的雙頰正透著酒醉的嫣紅,一雙不大的眸子也比平常更加黑亮水潤,隻那如風吹楊柳般不自覺晃動著的身軀,就能叫人知道,這孩子明顯是還在醉著!

蘭兒見狀,趕緊要過去扶,不想李穆搶在他的前頭,光著腳從那羅漢床上跳下來,也是帶著踉蹌,撲到阿愁的麵前,一把拉住阿愁的手。

二人手拉著手,站在門簾下方互相對視著,然後同時嘿嘿傻笑了兩聲,就這麼勾肩搭背、跌跌撞撞地重新回到羅漢床邊。

蘭兒趕緊又要來扶,卻叫李穆一把將她推開了,嘴裏還嘟囔著,“別碰她。”

那醉醺醺的二人來到羅漢床前,卻是誰都沒注意到,床前還有個寬寬的腳榻。於是,兩個醉鬼就這麼都被腳榻絆了一下。

蘭兒忍不住“哎呦”了一聲,再次想要上前,卻到底晚了一步。

顯見著阿愁醉的程度更深一些,被腳榻絆住時,李穆隻是晃了晃,阿愁卻是腿一軟,便這麼順勢跪倒在了腳榻上。

偏李穆雖然自己沒倒,被阿愁那麼帶了一下,他也掌握不住平衡了,於是就這麼直直地撲到了阿愁的背上。

阿愁原正撐著手臂想要爬起來,被他這麼突然一壓,整個人都趴在了腳榻上,一邊哼哼著拿肩去頂李穆。

李穆卻仿佛得了趣味一般,趴在阿愁的背上一陣嗬嗬傻笑。

蘭兒見了不禁一陣好笑,又不好任這二人那樣趴著,便要來拉那二人。

她拉李穆時,李穆倒也沒反抗,隻順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可當她又去拉阿愁時,李穆卻是不高興了,跟揮蒼蠅般拍開蘭兒的手,嘴裏依舊嘟囔著什麼“叫你別碰她”,一邊用力將阿愁拉了起來。

偏阿愁人小體輕,他用的力道大了,便這麼將阿愁拉得直直撞進他的懷裏,倒把他自己撞了個趔趄。

也虧得蘭兒就在近前,及時扶住這兩個醉鬼。

那李穆卻是一點兒也不感念蘭兒的幫忙,一邊護食一般將阿愁抱在懷裏,一邊如轟什麼小雞小鴨般衝著蘭兒揮舞著手臂,嘴裏還嚷嚷著:“去去去,走遠些……”

蘭兒早知道她家小郎醉後的難纏,也不去忤逆他,隻咬唇悶笑著後退開,一邊小心地看顧著這兩個醉鬼。

見她退開,李穆這才安心了,然後扶著阿愁的肩讓她在腳榻上站穩了,又一本正經地替她理了衣裳,撣了裙擺,最後蹲下去替阿愁脫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