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是去拿大王賜的寶刀麼?”鐵益看見呂歸塵兩手空空的跑了回來。

呂歸塵愣了一下:“哦……厲先生呢?”

“老頭子走路不專心,剛才撞到牆上,送去找大夫了。世子,不如先上我家的帳篷裏住幾天?”鐵益也不知道避諱,拉著呂歸塵的手就往宮門外走去。

呂歸塵心裏高興,吊在鐵益的胳膊上蹦了蹦:“鐵將軍,你家有什麼好玩的?”

“哦?”鐵益抓了抓腦袋,“臣家裏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有兩個小崽子,世子要是高興,可以把他們兩個當馬騎。”

“我不騎,”呂歸塵搖頭,“先生說男兒膝不可跪,男兒項不可曲。”

原來鐵益所說的兩個小崽子是他的兩個兒子鐵顏和鐵葉,也是青陽少年武士中頂尖的好手,而呂歸塵心性和善,拿人作馬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願的。

“這有什麼,別聽那些東陸的先生嚼舌頭,”鐵益啐了一口,“世子想騎就騎,兩個小崽子小的時候,還不是盡拿我當馬騎?”

呂歸塵愣了一下,忽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兩名路過的佩刀守衛不敢冒犯鐵益,彎腰忍笑,一溜小跑也過去了。隻有鐵益不明所以:“世子笑什麼?臣小的時候,也是騎我家的……”

說到這裏,鐵益忽然發現呂歸塵的臉色變了,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呂歸塵顫抖著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裏滿是驚恐的神色。

“世子!”鐵益這時卻警覺,一把抱起呂歸塵摸他的額頭。

“不……不是……”呂歸塵不安的看向四周,“鐵益,你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喊什麼?”

“喊?”鐵益扭頭看向周圍,除了十幾名守衛金帳宮的佩刀武士在周圍遊走,再也沒有旁人。

“沒有,誰敢在金帳宮裏吵鬧?”鐵益搖頭,“也許是外麵傳來的聲音。”

“我……我好像又聽見了……”呂歸塵的身子在鐵益懷裏微微顫抖。

“世子不是又病了吧?”鐵益有點擔心,“不如趕快回到我家的帳篷裏休息,我請柳將軍的大夫人來看看世子。”

“嗯,”呂歸塵點頭,“我們走吧……他……他好像還在喊……”

“世子別怕,世子別怕,休息休息就好,”鐵益一邊安慰呂歸塵,一邊帶他翻身上馬,幾名武士跟在他馬後,出了金帳宮的宮門飛馳而去。

“他還在喊……”呂歸塵蜷坐在馬背上,死死抓住鐵益的馬鞍橋,看著那血紅的夕陽,隻覺得那隱約的呼喊聲如此的淒厲和悲狂,就像一個被禁錮許久的冤魂在大地深處,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呼。

這已經不是呂歸塵第一次聽見這個聲音了,他住在金帳宮的九年中,這個不時爆發的呼喊聲已經成為一個噩夢。也許是他的聽覺太敏銳,這個可怕的呼聲竟然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得見,這個噩夢也是他一個人的噩夢。

胤喜帝六年十月,滿山蕭索,朔方原已經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下。

狂風自西北的天池山脈穿越上千裏而來,寒風遭遇了南方海洋來的水汽,頓時化作飄舞的雪塵。好在北都城外種植的稻米已經提前收割了,足夠的馬草也堆積在城外,過冬不成為問題。青陽部的平常人家放下了心,城裏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

大雪封路,人們很少出門。漢子們熱著青陽部出名的烈酒青陽魂,桌上擺著烤鹿脯和金黃的烤饢,女人們則縫製起獵得的皮毛,冬天的皮毛溫軟豐厚,交易到東陸又是一筆大收入。隻有男孩們還配著木刀,臉蛋通紅的在雪地裏打滾。大人並不會管他們,冬天敢在外麵玩的孩子身體會好,蠻族就是這麼以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