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脈脈的簫聲在清夜中拔起,呂歸塵騎著小馬,立在草原上,看著那輛駑馬拉著的小車躑躅遠去。星天垂野,秋草飄搖,那縷簫聲漸漸而細,仿佛極遠處的雁鳴。

呂歸塵忽然策動了自己的小馬駒,追著那輛車而去。而等到他追上的時候,才發現那輛小車竟然靜靜的停在那裏等他。風來,吹開了小車的簾子,龍格氏那個善吹xiao的女兒擁著滿身鮮血的龍格沁,默默的吹著簫,臉上流著紅色的淚。呂歸塵不由自主要伸手去擦掉他的淚水,就在他觸到的瞬間,女孩兒化作了一具枯骨,紫竹簫在骷髏的手中裂開。

那滴紅色的淚水火焰一樣灼燒著呂歸塵的手,他驚退了一步,忽然覺得身體裏有一種異樣的跳動壓過了自己的心跳。

“啊!”呂歸塵猛的坐了起來。

原來隻是一個夢。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了,自從龍格真煌的兩個女兒死在呂豹隱凱旋之日,呂歸塵已經數次夢見那個善吹xiao的啞巴女孩。她咿咿呀呀的哭著她死去的姐姐時,青陽的少主有一種痛徹心脾的感覺。那是呂歸塵怎麼也難忘記的。

“嗬……”有人低低呻吟著。

呂歸塵驚魂未定的抬頭,竟看見那個老人兩眼泛著可怖的瑩光,一雙枯柴般的大手正對著他的臉,嘴裏露出了森然的白牙。老人和白天時候判若兩人,此時的他已經變成了一隻毫無理性的野獸。他竟然一直窺伺在呂歸塵的身邊,就像野狼在夜幕下等待最佳的時機,去撲殺毫無戒備的獵物。直到他的唾液滴在了呂歸塵的手上,這才驚醒了呂歸塵。

“爺爺!”呂歸塵覺察了老人的異樣,驚恐的往後退去,死死的貼在石壁上。

“讓我殺了你……讓我殺了你!我要殺,我要殺!”老人似乎根本聽不見他說話,而是被身體裏一種嗜血的本性所控製了。他彎曲著十指,那些幹燥開裂的指甲有如豹子的利爪,而他看著呂歸塵,眼裏滿是狂喜和渴求的神色,絕無半分的憐憫。

老人猛地直起了身子,野獸一樣撲向呂歸塵。呂歸塵再沒有退路,隻能驚叫一聲,雙手蒙住了眼睛。

“錚”的一聲,老人的前撲的姿勢被生生止住,竟是他手腕上的兩條鐵鏈完全繃直了,再也拉不動半分。此時他雙手距離呂歸塵的麵門不過半尺,差著這麼些,就是夠不上呂歸塵的喉嚨。

“啊!”老人全身發力,不顧一切的要接近呂歸塵。他那股怪異的力量匪夷所思,鐵鏈的環節間摩擦著格格作響,如果那兩股鐵鏈不是用銅汁封死在石壁中,也絕對製不住他這種野蠻的力量。那兩枚鐵鐐內都是細細的鐵刺,此時全部釘入了老人的手腕中,可是他仿佛完全沒有痛感,隻是瘋狂的用力。

“讓我殺了你……讓我殺了你……”老人雙手再也難動半分,卻忽然伸長了脖子,露出滿口白牙,仿佛要去咬斷呂歸塵的脖子。這次鐵鏈再也難以限製他的動作。

呂歸塵驚恐之下猛地生出一股力量,使勁一推牆壁,肩膀撞在老人的胸口,就要衝向鐵欄的方向。他體型遠比老人要小,所以能從欄杆中擠出去,隻要離開這個石窟,也就安全了。可是一撞之下,他卻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撞一塊生鐵,老人的身形半分未退,雙手反而正好夠上了呂歸塵的肩膀。

仿佛被一對鐵鉗箍住,呂歸塵覺得自己雙肩就像要裂開一樣。他慘叫了一聲,老人卻迫不及待的抓裂了他的衣袖,咬向了他的脈門。

呂歸塵全身一緊,就感覺一種異樣的跳動控製了全身,隨著那種律動,一波一波的熱氣直衝向身體各個角落。一股力量聚集在他未被抓住的左手,他不加思索的抓住了老人的脖子。就在發力的前一刻,他忽然覺察到老人咬著他的脈門,卻並未用力。兩個人忽然都靜了下來,各自的動作凝固在那裏。

老人靜靜的看著呂歸塵束在手腕上的白色豹尾,野獸一般瘋狂的神態忽然消失了。那條豹尾原本藏在衣袖下沒有顯露,是呂歸塵身為青陽少主的標誌。老人死死的盯著那條豹尾,又轉頭凝視呂歸塵的臉。說不清到底有多少中神情在他臉上變化,倒是他凝聚起來的精氣神在那一瞬間就已經崩潰了,眼睛裏泛起了蒼老的感覺。

“你……姓呂?”

呂歸塵茫然的點了點頭。

老人默默的走下了石床,佝僂著背,搖搖晃晃的走開了。呂歸塵看著他的背影,想不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