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ju花,春天的風。

五千裏冀州的莽原,在一天的最後時分如此寂靜,空氣中幽幽揚起古老的雄歌。曾經熱血奔馳的英雄們已經被埋葬,他們的名字已經被塵封在曆史中,當年的血則幹枯在荒草和塵土下。

白衣的女孩跪在被北風剝蝕的朽木碑前,千千萬萬的發絲金縷一樣被風吹散。映著衰老的斜照,發間雪白的曼陀羅花黯淡得如同那些已經失去的歲月。

老人在少女的背後吟唱再也無人相和的古老戰歌。不再是當年,舊時代的武神疲憊的喘息在紛亂的戰爭中,傳說即將被遺忘,隻剩下最後的天武者依然在追憶那些轟轟烈烈的理想。

一縷縹緲的香煙追隨著風上了天空,燃盡的香碎成了一撚細細的灰。

“我的父親……我的兒子……”老人嘶啞的聲音仿佛漂浮在空氣中,久久也不散去。

女孩回過頭,老人對她淡淡的笑。

“走吧,”老人挽起她的小手,“我們還有很遠的路才能到揚州。”

那是胤喜帝八年,離國諸侯威武王嬴無翳以鐵甲五千騎,赴汴梁朝見胤喜帝。諸侯震動,東陸九關紛紛陳兵以備,亂世的烽煙越燃越烈。誰也不曾注意這一對老幼悄悄的穿越了數千裏海陸,一路風塵的去向了尚且平靜的揚州下唐國。

四根手指緩緩的掠過了槍身。

七尺七寸的虎牙槍,黑色的槍刺邊緣,烏金色的刃極為流暢的彙成一點寒星。沒有槍纓,鎦金的虎頭吐出了長達九寸的槍刺。精煉的熟鐵一直包裹了槍杆前方近兩尺五寸,隻有靠近槍尾的地方才露出木杆本身的紫檀色。

猛虎嘯牙槍,這是一杆戰槍,戰場上無數鮮血磨礪而成的武器,長度和重心都配合得完美無缺,槍刃精密的弧度保證它可以輕易刺穿三重鐵鎧。整個九州大陸上,也隻有人類的設計配合河洛無法比擬的鑄造工藝,才可能在一塊頑鐵上凝聚出如此強烈的殺意。

對麵持劍的人也知道槍的威力,他的步伐極其小心。雙方對峙著變換位置,持劍者留下的無數腳印中竟然有北鬥隱約成型了。兩尺七寸的劍含在劍鞘裏,持劍者不斷的變化著按劍的角度和手法,根本不讓持槍者看出他的心念。

一隻鳥兒落在了槍和劍之間,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裏彌漫的殺氣,瞪著一雙烏黑滾圓的眼睛左顧右盼。

持劍者的目光似乎微有變化,隻是一瞬間。可是一瞬間已經足夠,猛虎嘯牙槍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發出的唯一的一槍,沒有後勢也沒有變化。

槍出如電,一擊必殺!

氣流從槍上猛虎的口中鑽入,從虎耳流出,發出沉雄的虎吼,虎頭上用白銀嵌成的雙眼竟象是忽然閃動了。持劍者絕妙的步伐在這一擊下徹底崩潰,他的劍拔到一半,手已經失去了拔劍的力量。持槍者的槍勢毫不留情,電光更烈,鳥兒驚飛而起,一片落葉被槍刃破成了兩半,槍鋒直指持劍者的胸口。

“噗”的一聲悶響,劍和虎牙槍一起落在了地下。

靜悄悄的苑子裏,敵對的雙方依然對視,一雙是柔和的淡褐色,一雙漆黑如墨。

“父親!”淡褐色的眼睛的少年嘴角彎了彎,似乎要哭的樣子,一隻小手指向了自己的敵人。

對麵也隻是十一二歲的少年,雖然身材不矮,可是看那張還帶著稚氣的小臉以及滿臉倔強的神情,就知道其實還是個孩子。他捂著被投擲到的手腕,克製著酸麻。

“我贏了的,”方才持槍的孩子說。

他的虎牙槍是被旁邊青衣男子用一枚銅幣打落的,而持劍的少年卻是因為恐懼而讓沒有機簧的劍滑出了劍鞘。從他出槍的氣勢和手法,對方是絕對沒有機會抵抗。

青衣的男子揮了揮手:“輸贏我自然知道,你練槍比弟弟多出兩年,練的又是猛烈易成的毒龍勢,贏了沒有什麼可高興,輸了才不應該。”

“父親!”弟弟看父親並不責怪哥哥方才的槍勢太猛烈,覺得非常委屈,眼淚好像都要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