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夫人一接話茬子，深明‘花花嬌子人人抬’的豐城夫人順勢一捧舉道：“武林夫人，我的好二嫂，你就別笑話弟妹人老珠黃了。嗬嗬，這裏數你年長，也最有資格主持公道。”
“噢！”豐城的話剛好搔到武林夫人的癢癢處。但見她故作驚訝，指著自己的鼻尖嬌媚大笑道：“我嗎？你太高看你二嫂了！不過……長嫂謝王妃不在，你二嫂倒是癡長幾歲，呃！”
這要嘚瑟的武林夫人忽然想到太王妃劉老太就在後麵靜室裏，刹那一噎，原地一轉。掃視了一圈才挪揄道：“要你二嫂主持甚公道呀？打人、罵街，我家夫君倒是能夠上陣，要不二嫂這就派人去武寧殿叫他前來幫忙，教訓一頓那出言不遜的臭小子？”
“哎喲喂，說甚瘋話，打人罵街是咱們這些知書達理之女能學的嗎？你我都是從小讀詩書，學禮儀，白天紡紗織布，夜晚挑燈刺繡，不像有些人自甘墮落，不愛紅妝愛武裝，混跡江湖……哪能如此糟踐自己？”豐城夫人佯裝驚訝，指桑罵槐，矯揉造作一番後假嗔道：“莫非十一妹在二嫂眼裏就是一個蠻夷女子？”
“說笑了，說笑了！”武林夫人連忙擺手，掩藏譏諷笑道：“誰敢說朱家掌上明珠，芳菲大才女是蠻夷女子呢，誰敢？反正你家二嫂是沒這個膽子的！”
“才女？二嫂就別笑話十一妹了，連給人家童齔提鞋都不配……”豐城夫人幽怨著鳳目一轉，趁機結束閑扯，果決道：“二嫂就別拿芳菲開玩笑逗打趣了，閑下來時，弟妹便來武林侯府走動走動，叨擾叨擾，親近親近如何？”
“妯娌之間是該多親近，嗬嗬嗬！”心思敏銳的武林夫人點頭一讚，回歸捧哏角色一本正經問道：“十一妹還未說要二嫂主持甚事呢？”
“呃，哈，哈哈！”豐城夫人故意一冷一蹙眉，又掩嘴幹笑，神情一衰又憤然道：“剛才蕭……十五小姑不是說他家小郎君的文采讓本夫人提鞋也不配嗎？那就讓十五小姑家長子為鄱陽王出任益州刺史之事為題，當庭吟誦一首送別詩來讓眾姊妹當眾品評，你來當這個主持如何？”
“啊！”滿堂驚呼，環佩玎璫。
她們這些日常躲進後院相夫教子的貴婦們，很難有機會出席世子之間的玄談詩會。而今聽聞有這等鬧熱事兒，無不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紛紛起哄、蠱惑。刹那間，恭慈堂大廳又是沸反盈天起來。
“好！妙！咯……”武林夫人拍手大笑後一本正經嘚瑟道：“這等雅事二嫂接了，權且過一過品評掄才之中正官癮兒！”
豐城夫人斜睨了蕭靈慧一眼，開心大笑著張開雙臂按了按，緋紅色的寬袖撩動，猶如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等大廳安靜了才嫣然露齒，咯咯一笑，朗聲言道：“眾姊妹，不是我這當舅母的心胸狹窄，故意刁難外侄。而是王世子繼老王爺之後，又被聖上委予重任出為益州刺史，可見我鄱陽王府後繼有人，可喜可賀！雖然十五小姑打小隻知刀劍兵法，不知針織詩書，但卻被老王爺讚譽為鄱陽王府之鳳凰。既然鳳凰要為其長子搏名，打算上達天聽，被當今聖上聞之施恩，跳出下流門第之列，我這當長輩理當順水推舟，成其好事兒，一來消去今日口舌之爭，二來見識見識童齔的美妙詩句，也是一大盛事，想來老王爺在天之靈也是樂見其成的……”
豐城夫人不愧是才女，呱嗒呱嗒的一陣臨時演說，不但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大度、慈祥、仿若聖母臨世一般的光輝形象。還借此曝光蕭靈慧的心事以及不善詩文的糗事，借此又擠兌唐睿不得不應戰。
這一刻，唐睿結合蕭朗剛才的言辭，恍然明白他阿娘定然知道宮裏那位派出黃門侍郎前來鄱陽王府，借王府中秋夕之踐行詩會而為帝國挑選宗室之材，以示恩寵，才強迫他前來王府朝賀，寄望他今日能混入詩會，冒幾句酸詩入那位黃門侍郎大人之眼，獲取一個較高的品評揚名。
揚名之後呢？收名臣、攬名將？這豈不進入逆天造反的節奏了嗎？
唐睿不禁苦笑。
在前世，他倒是時常作如此幻想。但身臨其時後才發現，在這出言成憲的宗法時代，哪怕出生於土豪之家，要生存下去都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更不用說攬天下名將而爭霸天下了。
思忖到此，隻得暗中感概：娘啊，你難道忘記了唐家祖訓——子孫不得出世的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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