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戩避而不見,丁康很憤怒。
他反複打量著這間寬敞明亮而又華貴高雅的大廳,三十多張疏落有致的長案,很想站起身來拔劍亂砍。
太傷自尊了!
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蠻夷土豪子,自以為被鄱陽王府那十五女娘納為夫婿就蹬鼻子上眼兒,還居然不來拜見本官,天理何在?
挨了唐戩一棒的蕭陽、蕭鵬和蕭朗三兄弟,都感覺熱臉貼了冷屁股,沒趣沒味兒,耷拉著腦袋回到中堂。又見出為益州祭酒從事使的丁康拉長著一張粉臉,便相互一望,自覺閉嘴,悄然選擇在丁康對麵的前排幾案前正襟危坐。
不知何時,主位背後的屏風內竟然蕩漾出一曲美妙的琴弦,古韻悠長,飄飄渺渺,如聽天籟。兩道散發著濃鬱檀香的白煙,也隨著蕩出了屏風,刹那間便香漫大廳,使人仿佛置身於天宮,不在人間一般。不多時,丫鬟也將美酒與吃食端了上來……
沉迷在樂聲中的丁康在一曲已了,新曲未起之際,抬頭一見拌他而來的三位王府郎君直盯著食盤雙目放光,遂一拱手,望著蕭陽笑問道:“三郎君,感覺如何?”
蕭陽矜持回禮,故意所答非所問地笑說道:“唐家客棧以‘烤羊排’揚名,卻無緣一品,今日到可得償所願了。”
“來往於唐家客棧者,大多是商賈與江湖粗鄙之人,今兒居然端出來招待我等,是榮幸呢還是侮辱?”不屑一顧,卻端起酒樽的丁康鄙視一笑,不爽吐槽:“不過,聞著倒是香味兒濃鬱,幾位郎君尚請自便。”
見遭到冷遇的丁祭酒如此放言,感同身受的蕭陽聽後卻不敢亂發言,遂不以為意地樂嗬一笑:“既然被人傳揚,自有其因由。不管了,好歹是十五姑安排之酒肉,長者賜,不可辭!”
“嗡——”屏風後麵猛然傳出一聲低沉的琴音,似在詛咒,似在謾罵。緊接著,如怨如訴的琴音連綿不絕,居然讓人有冷森森的感覺。
“老祖宗明知我們三兄弟與唐睿那小子有仇,不知為啥,居然硬性指派來陪意氣風發的丁康走一趟。”蕭陽暗自嘀咕。對於這位益州刺史府祭酒從事使的際遇,他深感同情,卻無權多問。畢竟一邊是陛下之外戚,一邊又是自家姑父,幫任何一方說話恐怕都不合規矩……再說,自己那位十五姑姑可是出了名的無視規矩之人。
想到這些,蕭陽便對坐於下首位的蕭鵬和蕭朗一暗示,三兄一同端起酒杯,遙遙一敬,同聲道:“祭酒請!”禮畢,一飲而盡。隨後,三兄弟便把丁康丟在了一邊,反身在婢女跪捧著的淨手盆裏潦草一洗,便開始撕下羊排骨,不顧形象,狼吞虎咽。誇張叫好聲此起彼伏。
丁康張了張嘴,想把自己心裏的鬱悶發泄一番,卻見三兄弟轉眼間都變成了吃貨,遂沉默下來,老神在在輕啜細品其美酒滋味兒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丁康酒喝了不少,卻依舊不見唐戩露麵。
屏風後的琴聲雖斷斷續續,卻始終沒停。
酒足飯飽的蕭氏三兄弟似乎被催眠了,東倒西歪地趴在幾案,鼾聲如雷。侍候他們的三個婢女已然離去。
於是,丁康暗暗冷笑:你以為這是山裏,躲得遠遠的就拿你沒辦法?這是建康,是在天子腳下,就算你唐戩狡詐如狐,也得乖乖應征,去漢中就職。等到那時,你才知道本祭酒之厲害!
門外殘陽如血,晚霞映空,夜涼來襲。
喝得醉醺醺的丁康望了一眼弘道殿中堂大門前那兩名白發蒼蒼,但卻永遠保持矍鑠健旺的石雕般侍者,有轉身瞅了一眼身後恭敬侍候他的婢女,突然戾氣爆發,一把薅住婢女的小手一拉,不顧酒觥砸地,更不顧婢女驚叫,大力將婢女橫抱在懷,上下其手。
十二三歲的婢女臉色倏地蒼白,不敢置信這糟糕的境遇會降臨在她頭上,卻又無力抗爭,隻得睜大眼睛望著門口的兩位老侍衛刷刷流淚,滿是祈求。
“郎君請自重!我唐家不是豪門士族,沒有你們豪門士族那些齷齪規矩。”兩位老侍衛依然雕塑般守在門口,卻有一位已然發出了低沉的警告。
“嘣!”屏風後的琴弦斷了。
丁康一怔,像是重新認識了兩位雕塑侍衛一般,將之細細打量片刻後,才陰沉發笑道:“把玩婢妾乃是名士雅趣,莫非唐家連這也不懂?”
“不可!”最先醒來的蕭陽見丁康胡來,立時錯愕驚呼:“丁祭酒,快放開那婢女!”
“快,快放開!”接連醒來的蕭鵬、蕭陽滿臉恐慌,直是催促。
“啊哈!誰家之婢女不是用來招待貴客把玩兒……”醉醺醺的丁康大噴酒氣,惡狠狠地一親婢女,一邊撕扯裙衫,一邊義憤填膺喊道:“本官今天就讓你們看看丁家男兒之威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