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啊?走吧!”沒等蕭朗問出音兒來,便被蕭鵬一推,挪揄道:“祖母問今日之行了嗎?豬腦花!”
當蕭陽、蕭鵬、蕭朗三人來到王府後院正殿時,大廳上已是蠟燭高燒,點去了小半枝,刹時都有些心緒不寧起來。便在滴水簷前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願第一個登上那仿若天梯一般的九級台階。
隻聽得守在大廳門口的一個宦官叫道:“十三郎、十五郎、十八郎前來給太王妃請安!”聲音中帶著別樣的陰柔尖利。
三人大驚之下,心神激蕩,刹那規矩正身。卻見蕭陽嘟噥一句:膽小鬼,便一拱手,一彎腰,捉挾高聲喊道:“十三郎給祖母請安來了!”
蕭鵬、蕭朗見他們十三哥不像往日那般隻報出“十三郎”,待他們兩人加入了才一起喊“給祖母請安”,遂癟癟嘴,趕緊有樣學樣兒,恭敬起來。
端坐在主位上的太王妃略感驚訝,遂沉聲道:“進來吧!”
蕭陽見祖母的聲音泰然自若,跟往日沒甚差別,暗自舒了一口氣,便佯裝歡喜地跑進大堂,在劉太王妃身前納頭便拜。隻聽得腳步聲響,蕭鵬、蕭朗一左一右地跪在他身邊,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叩首請安。
“嗬嗬嗬!”劉太王妃見三個如穿一個裙袍的孫兒似乎在鬧小脾氣,便眉開眼笑問道:“去一趟唐家堡有何感想,誰來說說?”
其實,她在回殿的路上已經反複思忖了。猜測是蕭靈慧和唐戩抗旨出仕,故意支使人打傷丁康,想讓陛下知道:唐家後裔扼守祖訓,不願為朝廷效力。
她很清楚,唐家這種近千年間不出世的行為,已經形成了一種蔑視天下的霸氣,曆朝皇帝都想懲治一番,至少將巴鹽納入朝廷所有。然而,連漢武帝時代也沒將巴鹽納入朝廷專賣,若逼急了,那些蠻夷幹脆停產,逼得朝廷隻得妥協。
永嘉之禍以來,南朝雖已將巴蜀納入版圖,但卻沒對鹽鐵施行專賣,致使巴鹽越發壯大。不過,據說產鹽之地都是窮山惡水,刁民遍地,也沒有哪家士族豪門願意與那些蠻夷打交道。唐家則大肆造船,出手鎮服各大鹽場,將之收購起來行銷南北。
近來北方戰亂,陛下和朝廷新勢力見北伐有望,便打起了鹽鐵專賣的注意。卻遭到老牌兒門閥勢力的強力反抗。
皇權不是萬能的,也不是所向無敵的至尊正義。哪怕當今聖上扶持了不少寒門子弟入朝佐政,但決定朝綱走向的權利和財富,依然掌握在門閥士族手裏。連陛下想救濟北來難民,也隻能靠出家侍奉佛祖,才逼得士族豪門不得不捐資將其贖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祖母,這是十五姑讓孫兒呈給您的奏本兒……”蕭陽從寬袖裏摸出奏本兒,微微抖簌著舉過頭頂顫聲道:“還說……還讓孫兒待她向您問好,讓孫兒轉告……”
“慢慢說,不用著急。”劉太王妃安撫一句,便對身邊的宦官吩咐道:“取上來吧,居然用上奏本了,這是把老婆子看成什麼人了?”
“啊!”蕭陽一驚,趕緊補充道:“祖母,這不是呈給祖母之本兒,是讓祖母轉呈給陛下的奏疏!”
“哼!居然指使本妃替她出馬,好大膽子!”劉太王妃當即怒聲咆哮道:“本妃豈是她能左右的,收起來,等會兒出去將之燒掉!”
“嘶……”
沒等張口結舌的蕭陽轉過神來,劉太王妃又怒斥道:“嘶個甚?他唐家打傷了人就想讓本妃替她收拾殘局,這是把我鄱陽王府當擋箭牌嗎?門兒都沒有!豈有此理,自作孽,不可活!”
“祖母……孫兒要向您稟告今日之行經過!”傻眼兒的蕭陽想趕緊離開這裏,遂咽了口唾沫,平息了一下自己緊張情緒,望著劉太王妃惶恐不安地喊了一聲。等劉太王妃的臉色平複正常,才把今天去唐家堡塢的經過一一照實而說,最後支支吾吾道:“……求佛祖饒恕她膝下之十五女郎下嫁唐家罪過,她老人家替十五姑這不孝女兒傳訊王兄:奴家夫君願替朝廷效力,但奴家即將坐月子,求寬限些時日……”
劉太王妃聽蕭陽說到這裏,忽道:“鵬兒、朗兒,十三郎所講可是真的?”
蕭鵬心中一怔,明白祖母心中疑惑,立時點頭不語。
蕭朗卻叫道:“祖母,這唐家真是胡塗透頂,丁祭酒乃是陛下和伯父所遣之征辟使,卻因一個婢女被害成這個樣子,咱們不找他麻煩,也就是了,可丁家和陛下會放過他們嗎?”
劉太王妃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蕭鵬卻忽然接話道:“十八弟,自古以來征辟事兒都是你情我願,強求不得。你不覺得丁祭酒心胸有些狹窄,行事太過猖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