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紫薇俏皮跑開,紫煙略一沉吟,便走到銅鏡前,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抹了抹衣裙,俏皮地瞪眼、眯眼,見自己的素顏上沒有任何施粉痕跡才嫣然一笑,轉身出了房門,習慣性走向書房,去清理唐睿今晚所寫的書稿。
每到夜幕降臨,書房就會成為墨韻齋的禁地。沒有守護中堂大門的阿虎和藏在暗處的唐雄允許,誰也不能進。
“吱嘎——”
紫煙推開中堂的一扇大門,卻見阿虎閃電一撲,兩個前爪準確地按向紫煙胸前那發育得很好山峰,伸出長長舌頭卷向紫煙的下頜。
“啪!”紫煙胸脯閃電一縮,右手電摯打掉阿虎的狗爪子,嗔罵道:“死阿虎,老不改,真討厭!”
“嗷嗚!”落地的阿虎嗯咽一聲,便張嘴咬住紫煙的裙裾,大甩腦袋,不準前行。似乎在說:你不讓俺摸一摸,就不準你進主人書房。
“真是個賴皮狗兒!”無可奈何的紫煙隻得笑罵著蹲下身軀,伸出右掌輕拍阿虎的腦門幾下,再一邊撫摸著阿虎的脊背,一邊誇獎道:“阿虎最乖,最聽話,是郎君的最好侍衛。”
阿虎這才放開裙裾,舔了舔紫煙的左手,一轉身,便打頭跑向唐睿的書房門,蹲守在門框邊,吐著長長的舌頭“呼呼”哈氣。
輕輕推開書房門,紫煙見從來都是在奮筆疾書,仿佛沒有止境的郎君竟然盤膝坐在長案前,眉頭緊鎖,愁眉不展,心肝兒沒由來一疼,很想上去抱唐睿摟在懷裏寬慰一番,變盡方法討他的歡心。天曉得這是一種什麼樣奇怪的感情。
然而,她不敢越禮,連說幾句心裏想說的話也不敢。隻得心疼暗忖:是什麼事兒讓從不焦慮的郎君這麼揪心了,是因為楊婉茹的離去嗎?這話連奴婢都覺得不可信!到的是什麼難事兒呢?真不知如何排解那化不開的愁苦啊!
紫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一陣穿堂冷風吹過,幾粒塵埃散灑下來,落在臉上癢酥酥的,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很想退回中堂裏好好猜一猜。遂又出了一會兒神,一陣冷風又吹過,渾身一抖,便轉身輕輕關上房門,悄然走向唐睿。
唐睿覺察屋裏多了個人,扭臉一看見是紫煙,便望著長案上那一堆草稿收起重重心事,強作笑意打趣道:“還是紫煙姐最好,永遠都是這麼準時!”
“郎君,也遇到解不開的難題了嗎?”紫煙勉強一笑,壓住心緒高興說道:“今晚那道題,奴婢可是解開了哦。”
“厲害呀,真是一個數學天才,那可是高……呃!”唐戩剛要吐出高二一詞,便趕緊住口,一比大拇指。他之所以要把函數傳授給紫煙,其目的就是讓紫煙通過夜校,去培養出幾名厲害的造船工匠和航海家。
一兩歲的他長天大日頭地沒事,便逗著她玩,要她教他識字、讀書。漸長之後,便反過來給她講了不少數學知識。紫煙的數學天分極高,對數字極其敏銳,若是在他前世所處的時代,很有可能成為一名女數學家。到十三歲時,就學完小學數學,現已相當於高二的數學水平了。
“奶奶個凶器的,這世道太黑暗了,該如何取舍呢?”他訕訕地環顧四周,愈覺惆悵,愈覺唐家的前途很是暗淡。刹那間,精神恍惚,如在夢中。
這一刻,唐睿心底前所未有地期盼:這不是華夏曆史上的那個南北朝……但見他微蹙雙眉,似乎含著脈脈深情,又似乎帶著幽幽怨氣。
紫煙見唐睿又走神,便不再出聲打擾他了。
唐睿慢慢站起身來,望著桌上那堆草稿玩味良久。遂走到窗前,望著黑漆漆的夜空。四周沉寂,恍若置身於一座荒廟,覺得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
“郎君,甚事兒讓你這般作難?”望著唐睿那小小的背影想了很多很多的紫煙,終於忍不住出聲相詢。柔柔的,很暖心。
“這個嗎……”唐睿一沉吟,幽幽問道:“若宿衛軍突然包圍堡塢,要唐家交出造船、造車技術和巴鹽、雪鹽銷售,否則,殺無赦,唐家堡塢化為灰燼……你該如何抉擇?”
“郎君,這……”瞪大眼睛,一臉驚恐的紫煙張嘴結舌,咽了咽涎液,仿佛使出全身力氣才支支吾吾問道:“郎……郎君,沒……沒有生病吧?”言外之意,就是唐睿發了神經病。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唐睿幹幹一笑,催促道:“遇到這樣情況,你作何選擇?”
紫煙臉色陰晴變幻良久,一咬牙果決道:“若真發生了這事兒,奴婢就帶著郎君潛入水中,逃回巴山!”
“逃無可逃呢?”
“那……那……就給他們!”
“聰明!”唐睿大讚一聲,倏然轉身,冷然說道:“人活著才是唯一的,其餘都是身外之物……可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這般屈辱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