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興城一到深秋,晨霧特別濃厚。但今日的濃霧似乎消散得特別迅速。
辰時初刻,武興國元老、大臣、酋帥們聚集在王府議事大殿之外,按左文右武規矩分列左右,嗡聲一片。
吱嘎聲中,釘滿小碗般銅釘的兩扇大門閃爍著金燦燦光亮,沉沉拉開。文武大臣依次進入大殿,左右恭立。
站在王案旁的左侍監苟攔山見空蕩蕩的議政大殿人頭攢動,遂一揮拂塵,尖著嗓門傳令道:“武興王病倒在榻,詔令議政王主持今日議政。”
刹時,大殿裏驚呼聲聲,訝然一片。
大殿左邊之首,白麵,無須,一襲灰衣輕裹著修長軀體。銀發被一條寬約四指的青色緞帶子輕輕紮著,緞帶正中嵌有一塊墨綠色玉結的楊道傑接到詔令,心裏一跳,很是不安。
他挑了挑豪興逸飛的長眉,幾許滄桑的深邃眸子一掃左右,飽經世事的目光將武興國的元老、大臣、酋帥們的神色一一收入心底。雖說是上了六十的人了,但看上去卻並不十分顯老,外表給人的感官是屬於文靜類型的讀書人。
他那細白的手上留著長長的指甲,每一枚晶瑩的指甲上都套著一截講究的黃金縷花指甲帽,由頭至腳都稱得上“不染纖塵”。但卻以“錚錚鐵骨,剛正不阿,大公無私”享譽於武興國。
兩名宦官來了一張碩大的長案擱置在王座平台之前的正中央。不一會兒,幾個宦官便將坐席、文房四寶設置妥當。
拂塵搭在左臂彎,彎腰站在平台上的苟攔山笑眯眯地一掃大殿,亮嗓道:“列為臣工,接國君詔書——”
話音一落,便見大殿側門進來一位使者,徑自走上平台,立於王案前高聲宣讀詔書:“武興國君詔:東西兩魏戰端已起,武興複國,本是吾族臥薪嚐膽,潛心興盛之時,卻不料南梁來犯,致使武興國陷入危機。先祖率族人四千戶從隴西遷徙至這三危之地建立王國,已逾二百餘年矣,雖幾經覆滅,然我族男兒視死如歸,不甘臣服於南夏之人和鮮卑敵酋,幾次複國。”
“遙想當年,我百餘萬族人何等興旺,卻因百餘年戰亂,致使族人大量遷徙他地,散落於東西南北,隻餘不足二十萬老弱婦孺,午夜夢回,孤時常淚水潸然,唏噓天意弄人。天道無常,滄海桑田。為免戰火殃及吾族族人,孤不得不臣服於西魏,然時過境遷,今南梁勢起,道教又興。吾族何去何從,族人能否安居樂業,繁衍生息,將拜列位臣工所賜……”
楊道傑、楊留中、符熙等元老大臣,聆聽著楊紹先的長篇大論,都驚訝得麵麵相覷。
他們都曾有過或多或少的戰場閱曆。但在得知“天雷”顯世的威力後,無不膽寒,發覺他們所熟悉的傳統野戰威力,根本奈何不得火光爆炸的新式兵種。否則,怎會讚同徒附道庭,接受道庭長老在仇池山建造“武都道院”,同意封道庭少宮主為鎮北將軍?
若非如此,恐怕各郡酋帥們早就急吼吼地出兵,撲向下辨郡,去徹底瓜分“龍鳳鏢局”的茶葉和車馬了。
昨天上午,武興城經鎮北將軍使臣大鬧王府和城門後,各元老、大臣、酋帥都很是敏銳察覺到鎮北軍的隨行高手實力非凡,無不打算要借用鎮北軍力量提升自己部落勢力,趁今日議會逼迫楊紹先答應鎮北將軍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