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看了看綺羅,又看了看葉季辰,歎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還是交給王爺定奪吧。”
王府的大堂上,葉季辰和綺羅跪著,林勳走進來,坐在上首的位置。他披著玄色繡球的鶴氅,手裏轉著兩顆玉球,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眉梢眼角俱是嘲弄。
“先是陸雲昭,然後是葉季辰,朱綺羅,你到底還有多少花樣?”他冷冷道,“你是不是要把所有在你身邊的男人都招為裙下之臣,好顯示你的魅力?”
綺羅不怒反笑,看著地麵沒說話。倒是葉季辰爭辯道:“王爺,您明知道夫人不是這樣的人!小的,小的更不會……”
“從前她就格外關注葉家,格外關注你,幾次三番要我相助。我隻當是你們脾氣相近,格外投緣一些,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看來,若我繼續把她留在王府,隻怕不知明日會在她房中看到誰了。”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霍然渾身一凜,噤若寒蟬。
綺羅緩緩抬頭迎上林勳的目光:“若你非要用這麼不堪的詞語來汙蔑我,那我認了。我不過是個被你拋棄的女人,可舅舅你認識多少年了?你這樣汙蔑他,有沒有想過其他跟著你的人也會寒心的?就算你我之間已是山窮水盡,難道連你跟你的兄弟之間,也沒有信任可言?”
林勳“啪”的一聲,將手中玉球按在小幾上,大聲道:“不用你在這挑撥離間!本王知道該怎麼做。”他想了想,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女人送到城外的莊子裏去,等生下孩子後,抱來滴血認清。”他說完,綺羅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這男人簡直不可理喻!
立刻有婆子進來,把綺羅拉出去。葉季辰張了張嘴,林勳指著他說:“我勸你,最好不要說話。”
葉季辰垂下頭,隻雙手在袖中緊緊握住。
綺羅被押上馬車,隻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本就是半夜,外麵又冷又黑,看著她的兩個婆子膀大腰圓,大概因為被人從睡夢中喊起來,心中十分不快,麵色沉戾。
不知道顛簸了多久,馬車才停下。綺羅還沒緩過勁來,就被婆子拉下車,推進了一座院子裏。這真的是戶農家,兩三間茅草房,院子裏還蓋有雞舍和豬圈,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趙嬸子!”一個婆子喊了聲,主屋的燈亮起來,一個粗布麻衣的農婦披著棉衣,打著哈欠出來:“怎麼了,這深更半夜的。”
“這女人在王府裏頭犯了事,王爺命押到此處,交予你好好看管。”
那農婦仔細打量了眼綺羅:“喲,這身上穿的料子,可不是普通貨色。犯了什麼事啊?”
“別問這麼多,她懷有身孕,你好好看著就是了。”婆子將綺羅往前一推,懶得多說,便坐上馬車回去了。
農婦提著燈籠,圍著綺羅轉了兩圈,慢悠悠地說:“跟我來吧。”
農家睡得都是炕,炕上放著粗布縫製的被子和填滿糟糠的枕頭。農婦靠在門邊,看綺羅的臉色,懶洋洋地說:“有個熱坑頭睡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你這孩子,多半是跟王府裏哪個小廝私通才有的的吧?從前也有幾個丫頭做出這種齷齪事,被罰到我這裏來。後來王爺心腸好,多半將她們關一陣子,等生下孩子就放了。”
“那些孩子呢?”綺羅問道。
“她們願意帶走就帶走,不願意帶走,就在附近村子裏找一些農家收養。不然都是來路不明的野種,誰願意養?”
綺羅下意識地看著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可不是野種。這裏環境太差,她不能久呆,對孩子和自己都不好。萬一有個什麼事,恐怕連照應的大夫都沒有。她要離開這裏,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養大。這麼想著,她心裏又升起了無限淒涼。原來在他心裏,她不過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不配得到他的一點點眷顧和信任。
但願葉季辰沒事。
農婦看綺羅的臉色,也不多說,轉身回房自去睡了。
折騰了這麼久,綺羅躺在堅硬的炕上,鼻子尖充斥著奇奇怪怪的味道,根本無法入睡。她從懷裏摸出巴掌大的煙筒,這是用來聯絡她在京城附近的眼線的。她雖然把影衛全都交給了林勳,但到底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人生本有太多猝不及防,倒不是當時她不相信林勳,而是縱然是林勳,也有無法照顧她的時候。現在果然是派上用場了。她爬起來,打開窗子,正準備放煙筒的時候,主屋那邊忽然傳來杯盤落地的聲音。
然後房門“砰”地一聲,被人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