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工部喜滋滋地趕到上林湖,見了柴鈺良,告知定購秘色瓷成功之事。柴鈺良也甚是高興,道:“為今之計須確定兩位窯主為我國燒製。據本宮所知,此地有四位窯主在燒製秘色瓷。每位窯主有龍窯數量不等,多的三座。少的一、二座。多的有窯工五六十人,少的隻有窯工十餘人。父王給銀五萬兩,按照此地官價,大約每件器物隻需銀一兩左右,這樣就可以定購五萬件器物。而二年時間四大官窯總共也隻能生產五萬餘件。隻有二位窯主為我們燒製二年,恐怕燒三萬件也有些難。”
杜至卿不無自我標榜地說道:“說句實在話,如果我們真能以一兩一件秘色瓷器物訂購到,那真是太便宜了。我國來此地定購十分不易。以後是否有這樣的機會就很難說了。依本官意思,既然吾皇已經答應出銀五萬兩,最好能夠把五萬兩都化了,買回五萬件。可是,錢王的意思是讓上林湖兩個窯主為咱們燒製兩年。可據下官所知,兩位窯主在兩年內生產五萬件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能做的隻是,想方設法讓監窯官把產量大的二位窯主安排給我們生產。這樣,我們便可以多定購一些了。”
柴鈺良道:“杜大人的意見正合吾意。錢王的意思是安排哪兩位窯主讓趙仁濟確定。但如果我們走趙仁濟的路子可能有問題。因為眼下王子殿下正在此地,趙仁濟可能會去問王子殿下,請王子殿下做主。所以我們不妨直接找王子殿下,一麵是拜訪,一麵請他向趙仁濟示意挑選二位產量大的窯主為我們生產。”
杜至卿道:“如此甚好。皇子殿下,本官來吳越國之前,曾問及吾皇對訂購瓷器有何要求。吾皇有言,說是:雨過天青雲破處,諸般顏色作將來。下官想,吾皇是要求訂購天青之色。但不知此地能夠製造天青之色的窯主是否這裏的大窯主。此事恐不能兩全哩!依下官看來,還是先要求訂購天青之色為主。另外,吳越國國王還讓我國派一位大臣監窯,依下官看,是否由下官在此地監窯,殿下回汴梁複命,待這裏一切都辦穩妥後,下官再回汴梁。不知皇子殿下意下如何?”
柴鈺良道:“杜大人如果信得過本宮的話,不妨由本宮在此地監窯。一來杜大人身居要職,重任在肩,朝內不可或缺。而本宮則在宮內無所事事。在此地監窯也好為國為父皇分擔一點職責。二來父皇一直希望我們做兒子的能夠多見世麵,多多曆練,此事正是個機會。三來吳越王已告誡下屬,要求他們的監窯官和窯主都要確保質量,由本宮在此地監窯恐怕並無多大責任。”
杜至卿道:“皇子殿下願意留在此地監窯自然最好不過,如此由下官回汴梁複命。”
柴鈺良道:“不知杜大人對本宮留在此地監窯有何指教?”
杜至卿道:“不敢,殿下不必客氣。隻是吾皇曾對下官言道,這次訂購的瓷器要求是‘雨過天晴雲破處,諸般顏色作將來’。下官對吾皇之語反複惴磨,雖知這是吾皇對瓷器釉色的要求,卻尚不知吾皇的真正意思。也不知下官有無聽錯,究係‘諸般顏色’還是‘這般顏色’。如係‘這般顏色’,那隻能訂購一種釉色。如係‘諸般顏色’,那‘雨過天睛雲破處’到底是什麼意思?”
柴鈺良道:“本宮見過吳越國進貢的秘色瓷,也到窯場上看過他們生產的地方。初看似乎都差不多,細看卻並非隻有一種釉色。本宮想,父皇也是見過秘色瓷的,對秘色瓷的釉色也應當仔細看過。他應當知道秘色瓷並非隻有一種釉色。所以,依本宮之見,杜大人剛剛所說的‘諸般顏色’應是吾皇本意。”
杜至卿道:“殿下言之有理。熊熊烈火之中不可能出現完全相同的釉色來。下官也仔細留意過,越是看多了,越覺得這麼多器物,真正釉色相同的還是不多的。大概這就是天意吧,不是人力所能為的。上林湖雖多能工巧匠,也不可能燒出件件完全相同的釉色來。”
柴鈺良道:“如果吾皇的意思是‘諸般顏色’,那麼‘雨過天睛雲破處’就可能是三種意思,一是泛指青色,父皇喜歡的是青瓷而不是其他。聽說上林湖也能燒白瓷,看來白瓷就不是父皇所喜愛之器。凡屬上林湖所產的青瓷,各種釉色都可以訂購一些。二是釉色必須清純,就象被雨水剛剛衝洗過的天空一般,純潔無瑕。三是釉麵必須清亮,雨後雲破之處,因太陽光的反射,相對於別處要明亮一些。假如器物的釉色發悶,不夠清亮,便非雲破之處了。不知這樣理解是否符合父皇之意。”
杜至卿道:“這樣看來,吾皇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對所訂購瓷器釉水總體質量的要求。真是這樣,倒不是個難題。下官最擔心是否有另外的可能,‘雨過天睛雲破處’指的是天青色,要求上林湖燒出如天色一般無二的青色瓷釉來?”
柴鈺良道:“依本宮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大。主要是上林湖進貢的瓷器中,真正如天青之色的比例不高,大都僅僅有幾分相近而已。看來上林湖能否都燒出與天完全一般無二的青色來,尚是個未知之數。父皇聖明,不會要求訂購未知能否燒出的器物。再說,‘雨過天睛雲破處’如果是指如天之青這般的釉色,那天睛就行,不必非得‘雨過’,更沒有必要非得像‘雲破’之處。平常人說的天青得像洗過一般,指的主要還是天色的純淨。雲破之處天色的主要特點,也還是亮度比別處要高一些。”
杜至卿心想,柴鈺良說得多少有些道理,況且反正柴鈺良在此地監窯,以後運回汴梁的器物如果不合吾皇之意,與自己也不相幹,樂得順水推舟,便道:“殿下見識果然遠遠高於下官。聽殿下一言,使下官茅塞頓開。細細體會,看來是應這樣理解。看來吾皇實際上是要求確保訂購器物的質量。”
柴鈺良道:“杜大人既來到了上林湖,定當拜會錢王子。這位錢王子原是先王錢元瑾次子。當今吳越國國王之弟,姓錢名玄俶。因其從小聰慧過人,聲名在外,現雖為禦弟,然人們仍以王子稱呼。這錢王子十分精明能幹,將來與吳越國交往,須得與錢王子建立很好的關係。”
“應當的,應當的。”杜工部連聲道。
正商議間,門上來報,有人求見。柴皇子趕緊出迎,來者卻是王善才和樸大夫。王善才不見了往日的飛揚神采,向柴皇子介紹了樸大夫。柴皇子也向王善才介紹了杜工部。王善才抱拳於胸前道:
“柴公子,在下明日就要離開上林湖回國了,現特來告辭。”
“如此請坐。”
“不了。在下還得向錢王子告辭。”
“剛好我們也要到錢王子處,我們一起走吧。”
四人一起來到了錢玄俶駐處,說明來意。不料錢玄俶也說道:“剛剛接到王兄急函,要本宮立即回杭,有要事商議。明日一早也要離開上林湖。我們三人難得在上林湖相聚數日,明日大家又要各奔東西。今晚本宮設宴,務請各位光臨。”
眾人起立致謝。
入夜,錢玄俶駐地廳堂內十餘盞五管燈、七管燈把廳堂照得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且說這些五管燈、七管燈大有名堂。它們均是窯上所產,本為朝廷所用,平時不能在上林湖現身。今因王子殿下來到,特地從官窯庫房內出調出,臨時為晚宴增光添彩。這些燈的設計十分精巧。燈管中空,以穿燈撚。燈管中段開眼,用以進油。因一盞燈的燈管眾多,亮度大增。廳堂之內安放十餘盞,明如白晝。若在平時,決無如此豪華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