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章宏雲舌戰餘姚令 老窯工魂歸娘娘廟(1 / 3)

縣令胡智見擊鼓的又是章家小姐,喝道:“你今番擊鼓,又為了何事?”章蓉蓉道:“大人上次說過,我兄長的事過幾天會給我一個交待。如今已過了好幾天,不知大人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交待。民女因此特來衙門擊鼓。”

當時,縣令胡智說會給章蓉蓉一個交待,乃是無心之語,虛應故事罷了,不想章蓉蓉卻當了真。今日章蓉蓉又來衙提起,一時想不起該女子先前到底為了何事來衙擊鼓,不知該如何對付該女子,遂大聲喝道:“大膽刁婦,本官若要給你一個交待,自會由衙役傳喚予你,何用你胡亂擊鼓。你豈知胡亂擊鼓,須治你一個藐視本官之罪。”

章蓉蓉道:“哎呀,大人哪,那你得趕緊去查呀,你得去聽聽當地的小孩到底是怎麼說的,到底是不是一個外地口音的人教他們兒歌的。查明了,得趕緊放了小女子兄長呀!”

聽章蓉蓉又說起外地口音教唱兒歌一事,胡縣令這才想起此事乃杜工部家林總管的親口關照之事,便想到了常用的對付普通老百姓的辦法。待章蓉蓉說完,便說道:“好啊,既然你說是一個外地口音的人教的兒歌,與你兄長無關。那好哇,你把那個操外地口音,教唱兒歌的人找來,本縣便立即將你兄長放了。”

章蓉蓉自語道:“我到哪兒去找呀?怎麼要我去找呀?我怎麼找得到他呀?嘿!這真是的,怎麼會是這樣的?”

縣令冷笑道:“找不到此人是吧?你分明是一派胡言!來呀,將這胡亂擊鼓,胡攪蠻纏的刁婦趕了出去!”

衙役大聲喝起堂威,嚇得章蓉蓉趕緊逃離了縣衙。這時她才想到大哥的話果然不差,那縣官是決不會放過大哥的了。遂又到了牢房中,在大哥麵前放聲痛哭起來。

次日,縣令升堂,審理章宏雲謀逆一案。兩旁衙役喝起堂威,將章宏雲帶上堂來。縣令驚堂木一拍,喝令章宏雲跪下。自從趙林回到上林湖,章宏雲不知遭受了多少磨難,早已沒了傲氣,縣令喝令其跪下,隻得聽命。

縣令問道:“下跪何人?”

章宏雲道:“上林湖章宏雲。”

縣令道:“章宏雲,你可知罪?”

章宏雲道:“在下遵紀守法,並無犯罪。”

縣令道:“既然無罪,為何跪在本縣堂前?”衙役們一陣哄笑,似乎縣令大人此問妙極了。他們笑那章宏雲自不量力,到了大堂之上還竟敢自稱無罪。

章宏雲道:“既然大人認為在下有罪,不知原告是誰?”

縣令一下語塞。他未查過章宏雲的底細,並不知章宏雲乃深通律法之人。見章宏雲有此一問,眼珠兒一轉,道:“如此謀逆大罪,以本官為原告,卻又有何妨?”

章宏雲道:“大人願為原告,自然無妨。不過大人既為原告,這審案之人便須更換。大人便審不得此案了。”

縣令見章宏雲如此說話,便放起刁來,道:“本官自己為原告,自己來審判,又有何妨?”

章宏雲道:“為官的審判案件,須得不偏不倚,公正無私。倘若自己為原告,又自己來審判,這案子便沒有必要再審了,何必多此一舉,問起案來?大人你自己告的什麼,判的就是什麼便了。”

縣令一想,覺得無可辯駁,便對兩名衙役道:“也罷。張山,你來做原告。你把當天聽到的告訴這位便了。”

張山囁嚅說:“這……”

縣令雙眼一瞪,低聲喝道:“嗯?你們不要吃這碗飯了麼?”

張山見縣令如此說話,隻得應對。卻不知一時該說些什麼,遂胡亂說道:“那天,我們去問小孩。一個小孩說,教他們兒歌的,好像就是他。”

縣令又喝道:“什麼好像是他!就是他!”

張山道:“哦,就是他。”

章宏雲問道:“大人,想來此人就是原告了吧?”

縣令道:“難道他也做不得原告嗎?”

章宏雲道:“請問大人,他是何人?”

縣令道:“衙役張山。”

章宏雲又問道:“這張山與你是何種關係?”

縣令又道:“我是他的上司呀。

章宏雲又問道:“你既是他的上司,他是不是得事事聽從於你?”

“那當然!”縣令此語一出口,始知不妥,大聲怒喝道:“嘟!大膽章宏雲,到底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

章宏雲道:“這就是了。張山既是你的部屬,對你應當唯命是從,言聽計從。你們倆是同穿一條褲子,你作原告和他作原告又有什麼區別呢?”

縣令喝道:“大膽章宏雲,你說本官不能作原告,又說衙役也不能作原告,分明是想鑽律法

空子,逃脫法律懲罰。想這謀逆大罪,不同於殺人放火,何來苦主?何來原告?”此時,縣令才想到應當由趙林前來做原告,隻是他怎麼好意思叫堂堂尚書大人的總管來衙作原告呢?何況,趙林已經離開了上林湖。縣令隻得依仗權勢,恫嚇章宏雲。

章宏雲道:“好,我不與你一般見識。請問大人,你說在下犯有謀逆大罪,請問證據何在?”

縣令道:“剛才你也聽到了,衙役張山在查案時,聽一個小孩所說。”

章宏雲道:“剛才張山兄弟說道,那小孩說,好像是在下教的兒歌。既然是好像,就並非當真、確實,天底下相像之人多的是,為何偏偏把我抓了起來。何況,小孩之言豈可全信?其實說好像是在下教兒歌的,僅僅一人而已。而與他們一起玩耍的另外小孩,都說不是在下教的兒歌,而是另有一外地口音之人所教。大人何不去問問那些小孩?”

縣令聽章宏雲也提起一外地口音之人,想起昨天對付章蓉蓉的辦法,便道:“著啊,既然你說是一個外地口音之人所教,不是你。那麼你把這人找出來呀。哈哈哈……”衙役們見大人又使出昨日對付章蓉蓉的一招,想起縣衙大堂上被灰溜溜趕走的章蓉蓉,也不由地都哄堂大笑起來。

章宏雲道:“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可食朝廷俸祿?”

縣令道:“那還錯得了嗎?!”

章宏雲道:“大人可知這俸祿銀子從何而來?”

縣令道:“是從朝廷撥下來的呀!”

章宏雲道:“朝廷的銀子從何而來?”

縣令道:“是從百姓中收上來的呀。”

章宏雲道:“這就對了。你既知吃的是百姓種出來的糧食,花的是百姓的血汗錢,就應當知道為百姓辦事。百姓有冤屈之事你就應當責無旁貸地將它查個水落石出,怎麼能夠要百姓自己去查呢?如此,朝廷設置縣令又有何用?老百姓要你這縣令何用?你怎麼好意思拿著朝廷的俸祿又不做該做之事?何況,在下還是個被關押之人。要我一個被關押之人去找出一個外地口音之人,堂堂縣令竟說出如此無知之話,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縣令見章宏雲又把自己奚落了一番,心下惱怒異常。將驚堂木一拍,喝道:“嘟!大膽章宏雲,你犯下謀逆大罪,還竟敢如此囂張,難道你不怕死嗎?”

章宏雲道:“在下死倒不怕,就怕理屈詞窮。”

縣令道:“哼!真是個書呆子,到了大堂之上還講什麼理字。”

章宏雲問道:“大人,說了半天,原來你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對於一個不講理的人,還有什麼可說的。老百姓都知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你連一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還當什麼老百姓的父母官?”

縣令惱羞成怒,大喝道:“來呀!大刑伺候!”

章宏雲見要吃眼前虧,便道:“慢著!大人,你說在下犯有謀逆大罪,不知在下到底做錯了什麼,或者說錯了什麼?”

縣令一愣,心下想道:隻記得與章宏雲鬥嘴辯舌,差點把這要事給忘了,便道:“你自己說的話還來問我?你不是教小孩兒歌,說‘吳越興,越窯興。吳越亡,越窯亡。吳越越窯兩難忘。’嗎?倒問起我來了!”

章宏雲道:“就這幾句?”

縣令道:“難道還不夠嗎?”

章宏雲哈哈大笑,道:“大人,這幾句話一半是實話,一半是廢話,怎麼能和謀逆大罪扯上關係?再說了,這些話也決非出自我章宏雲之口。”

縣令道:“此話怎講?”

章宏雲道:“大人,你既為餘姚縣令,應當對越窯的曆史有所了解。自古以來,在餘姚上林湖一帶便有人澄泥為範,製作陶瓷。而自唐末錢氏擁兵浙江以來,便鼓勵百姓製作精細瓷器貢奉大唐朝廷,因而使越窯得以迅速發展。尤其是錢氏擁有吳越國以來,為作貢奉或邦交之用,鼓勵上林湖人製作更加精美的瓷器。上林湖人所製作之瓷器越來越好,稱為天下第一,此話毫不誇張。這與吳越國曆代錢王之鼓勵密不可分,此乃人所共見之史實。若無吳越朝廷的大力扶持,越窯不可能有今日之成就。故‘吳越興,越窯興’之句乃是大實話,並無半點虛捏之詞,這與謀大逆之罪更無半點牽扯。至‘吳越亡,越窯亡’之句,錢王獻國後,吳越雖亡,而越窯仍有強大的生機,何以見得亡了?去年,上林湖有人在杭州、明州開辦了上林湖瓷器商行,還將上林湖瓷器運至南洋,大大地賺了一筆。這就說明,吳越國雖亡,越窯並非隨之消亡。所以,‘吳越亡,越窯亡’之語,與事實不符,是句廢話。此種廢話,決不可能出自堂堂章宏雲之口。正當上林湖人挽起衣袖,正準備大幹一場之時,上林湖越窯的確遇到了滅頂之災,這是個別人胡作非為所致,與吳越國之存亡並無絲毫關係。這是有人想借此童謠,將越窯消亡的責任推到吳越國頭上。大人,越窯名滿神州,揚名海外,尤其是上林湖一帶產的越窯,更是瓷中極品。上林湖就在餘姚縣境內,假如上林湖一帶的越器在大人任內真的消亡了,大人的臉上也不好看。如果日後越窯真的消亡了,草民請求大人查一查越窯消亡的真正原因,查一查到底是何人在上林湖胡作非為所致,也好給餘姚縣的子孫後代有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