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老夫人一字一句的全打在落凡的心裏,苦澀的笑容在她嘴邊慢慢揚起:“嗬嗬!外婆說得有理,我一個寄人籬下的人,哪有什麼資格叫人滾呢?我娘當年是不是出經曆過這種事,才決定永不回娘家的?”
“無論是你還是你娘,我認為我做到我的本份了。給你們吃,給你們住,你們一個個的怎麼就一點也懂得感恩呢?”番老夫人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好了。
“嗬嗬……有吃有住在這個世道,確實是很多人寤寐求之的事,但是……為了這個有吃有住就得忍受別人的輕視嗎?”落凡抬起頭看向番老夫人,用自己的疑惑迎上番老夫人的不滿。
“誰為難你了?”番老夫在落凡的眼光下,側臉轉看別處。“沒有人為難你,是你自己想不通。”
“我住在這院裏,被當小偷過,如今嫌我髒,每天回房都要貼著牆才能回得去。連走的路都不留多點。這不是為難?”落凡指著牆下的路怒道。
番老夫人略略驚訝地頓了一頓,底氣有點不足地道:“你一天到晚在花園裏做事,身上是髒了。你就想通點……從那走……別給我添麻煩了。”
落凡聽完番老夫人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微微閃著淚光。
“你笑什麼?有得給你吃給你住,你還什麼不滿的?”番老夫人怒道。
“外婆…我在你家也不是白吃白住的,你們番家的花園是我在打理的。就算是請個花匠,您不一樣要供他吃供他住嗎?還得給工錢對吧?我到番家這麼久可是沒拿過你們一分一毫的哦!”落凡被番老夫人的“給你吃給你住”氣瘋了,說起話來也不擇詞了。
“居然給說起工錢來,你和你娘一樣,都是個白眼狼!養不熟…滾!跟你娘滾一樣,給我滾出番家!”番老夫人聽到落凡跟她說工錢,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從沒把她當過工人,但她和如珠的事,她隻能幫如珠。她也打定落凡不敢離開番家,離開番家她沒處可去。
落凡拍拍裙擺,挺直腰無所謂地道:“滾就滾,反正番家我也不想呆了。外婆你是不是覺得我離不開番家?放心!離了番家,我的曰子會過得更滋潤。”
落凡無所謂語言,讓番老夫人的傲嬌有點站不住,她抬起手指著落凡道:“好!好!馬上給我滾出番家大門!”
剛剛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許如珠,突然含淚跑回房間關起門來。
番老夫人看著許如珠跑回間後,雙眼含怒地轉身對身邊的老奴道:“全忠!把這個二丫和她的東西給我全扔門口去。”
落凡偷偷引訣把自己的東西收入袖中,冷笑著對番老夫人道:“不用了,那屋裏沒我什麼東西。告辭!”
落凡說完決然轉身離去,頭也不回,隻給番老夫人留了個瀟灑的背影。
出了番家的大門時,已是月上柳梢頭時了。落凡抬頭看向天空,看著天上的月亮輕歎地道:“居然是個月圓之夜。”
落凡在番家呆那麼久,說沒有親情那絕對是騙人的。番老夫人是她外婆,她以最純粹的心愛她、敬她。但回報過來的親情卻那麼廉價,那麼是非不分……真是太諷刺了。
如今被趕出番家,說不傷心更是假的。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掉下半點眼淚——這樣的地方,這樣的親情不值得她掉淚,更不配得到她的眼淚。
出了番家落凡也不知往哪走好。天下之大,隻有心安之處才是家。但如今她的心完全是飄著的…
她撫上懷裏的腕帶,想起那份不確定的情感,馮道那裏似乎也去不得……
她仰頭望著天上的圓月,落寞對圓月道:“還好還有你,今晚你就陪我隨便走走吧!天上有你陪著,地上有影子陪著……在這寂靜的夜裏有你,有它,有我……嗬嗬…突然讀懂了‘對影成三人’的寂寞,人最怕的就是突然讀懂了某句詩,你覺得是對嗎??”
在月亮的陪伴下,落凡從夜晚走到清晨,走到了那日與馮道來時的江邊。落凡抬頭看著天上漸漸淡去圓月輕歎道:“我常說‘乘桴浮於海’,看來真的是要幻出一葉扁舟隨波飄蕩了。”
落凡引訣幻出一葉扁舟,在踩上扁舟之前,她回頭看了一下走了一夜的路。路,是荒涼的,野草從生路旁連路過的鳥也不棲息。
幾輛裝橫華麗的馬車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疾馳而來。不久便停在落凡的麵前,落凡呆了呆,暗道:“還想靜靜看一會的。如今多看一眼也不必了,還是上舟吧!”
落凡正想轉身上舟,卻見番老夫人和許如珠、還有幾個表弟表妹走馬車上走了下來。來送她的?沒這必要了?
“你要去哪裏?”番老夫人話裏餘怒未消,但語氣卻放軟了。
“嗬嗬…從哪裏來就從哪裏去了。”落凡無所謂地道。
“跟我回去吧!如今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沒法和你娘交代!”番老夫人的語氣雖然有所放軟,但說話時架子依然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