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裏的油燈並不明亮, 甚至於整個房間裏的光線都有些昏暗。但藍提斯顯然不在乎這些, 他剛剛才心懷感激地解決掉那盤根本算不上豐盛的晚餐。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現在感謝的心情, 羅福斯。”藍提斯坐在椅子上, 滿足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別客氣, 都是些多出來的食物, 就算你不吃也得留到明天, 那味道可就壞透了!”羅福斯豪爽地笑著,“待會兒住在這一間房的另一個人會回來,給你介紹介紹, 別緊張,我們都是爽快人,船長對我們也是真的好, 從來不會克扣我們的夥食, 每天多拿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聽起來十分尊敬你們船長。”
“他的確是個十分值得尊敬的人。”羅福斯道,“你別看他每天一副嚴肅的表情, 實際上可比我年輕多了。不過我估計我就是再過十年也做不到他那種程度了。”他自怨自艾地歎了口氣。
“看在上帝的份上, 你一定會有所作為的。”藍提斯寬慰道。
“謝謝你的安慰。”羅福斯的表情明顯緩和了許多, 他拿起了藍提斯麵前的盤子, 說:“我先把這個送回去, 再晚點那些懶惰的清潔工可就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等等, 羅福斯,”藍提斯站起來,將手臂攔在腰前鞠了一躬, “十分感謝你願意收留我這個狼狽不堪的偷渡者。”
“我倒看不出來你竟然這麼客氣。”羅福斯感覺有些別扭, “一會兒我的同伴回來的時候,你就說是我帶你來的就行,他叫詹姆,雖然嘴巴壞了點,但也是個不錯的家夥。”
藍提斯點頭表示明白。
而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撐到羅福斯和他那個同伴回來,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整天過去,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對他的精神來說簡直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睡夢中他感覺到似乎有誰移動了他的身體,也說不定隻是海浪拍打在船身上所造成的晃動,但是他實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的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羅福斯和詹姆依舊不在。藍提斯一邊睜開他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睛,一邊撐著床坐起來——他剛剛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睡到了床上,昨天晚上晃動的感覺一定就是羅福斯將他給扶到了床上,他的確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藍提斯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等到自己差不多完全清醒了,才下床開始活動——不能忘記的是,他依舊是個偷渡者,隻不過現在比較幸運,變成了一個被人幫助的偷渡者。但這並不表示他就不需要隱藏自己了,不保持著清醒的思考能力,早晚會被抓個正著,就像昨天晚上被羅福斯發現那樣。
但不管怎麼說,在看到桌上的一塊麵包和一杯清水的時候,藍提斯還是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沒想到這原本最令他頭痛的事情,現在卻變成了最不用考慮的事情。他現在簡直無比慶幸昨晚遇見了羅福斯。
果然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有好人的存在。
他迅速地解決了這份充滿了恩典的早餐,然後側著身望著窗外廣闊如藍天的大海,思考著需不需要偷偷溜出去看看——他果然克製不了他對大海火焰一般濃烈的熱愛。
但最終他還是決定放棄了,畢竟這可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在這個所有人都在工作崗位上奮鬥的時間段,出去一定會被立馬發現的。還是乖乖待在房裏,安安靜靜的度過這幾天吧。他用手摸了摸窗戶的玻璃,飽含深情的眼神分外眷戀地盯著此時仿佛近在咫尺的海天交界線。
這可真是糟糕。他隻是個偷渡的,可不是囚犯。
羅福斯一打開門進來,看見的就是他這副快要昏厥過去的表情,“嘿,夥計,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藍提斯回過頭笑了笑,“感謝你為我準備的早餐。”
“都告訴過你了,這都是小意思。”羅福斯大度的擺了擺手,“你昨天睡得可真香,詹姆那個粗手粗腳的家夥把你丟上床的時候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那時候我還沒回來,這還是他等我回來之後告訴我的。”
“是他把我搬到床上去的?”藍提斯驚訝的道,“可惜我還沒見到他,不然真得好好感謝他,不僅沒把我扔出去,而且還把我送到了床上。”
羅福斯笑了幾聲,抽出他對麵的椅子坐下,“你說的沒錯,他是個很不錯的人,經常有人想著感謝他。”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哦,我得走了,抽著休息時間回來看看你在做什麼而已,奉勸你一句,可別在外麵亂跑,萬一被抓住了,我也沒辦法幫你。”
“放心,我有分寸。”
藍提斯把他送到了門口,順便看了兩眼外麵的走道,在瞟到有其他人經過的時候,他迅速地光上了門。
果然不出去是明智的。
“這船可真大。”藍提斯不無遺憾地自言自語道。“說不定等到晚上大部分人都睡了的時候再出去晃晃會是個不錯的選擇,隻要問清楚守夜的人的班次是什麼時候就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