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提斯僵硬地活動著被綁在後麵的雙手, 右臂的傷口在之前就已經崩裂開了, 現在又被綁起來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受。那繩子勒得生疼, 他還得注意著不讓繩子卡進崩開的傷口裏——天!想想就覺得疼到心裏去了。
再次掙紮了幾下, 藍提斯開始換著方法嚐試, 反著手腕去摸索著繩結, 但那繩子穿插在他的手臂和椅背的縫隙中, 掙脫起來實在不怎麼容易,更何況還要使力拉開繩結。
右臂的傷口之前一直都在往外滲血,雖然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了那種濕潤的感覺, 但整條幾乎麻痹了的手臂還是讓藍提斯一陣頭暈眼花。他甩了甩頭,努力保持著清醒,看著窗外逐漸變暗的天空。
要是今天晚上還沒有找到安德烈, 他就打算放棄了, 有這個閑心在這兒瞎折騰,還不如回船上好好休息養傷。。
這群蠕蟲。他在心裏罵道。怎麼會有把自己的客人這樣綁起來的白癡商人?藍提斯渾渾噩噩的垂著頭, 皺著眉胡思亂想著。
就在他感到自己實在支撐不住, 快要就這麼睡過去的時候, 窗戶忽然從外麵被踢了開來, 兩扇窗葉因為受力的原因一搖一擺, 藍提斯抬起頭, 目瞪口呆的看著從窗外翻進來的安德烈。他在進來後將窗戶重新關好,然後轉頭看著坐在椅子上,明顯受到了不小驚嚇的藍提斯。
“上帝。”他輕聲驚歎了一聲。
安德烈走到藍提斯的身後, 將綁住他的手臂的繩子扯開, 然後把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徹底麻木的右臂,苦著臉笑了笑,“我想我應該感謝您選擇了拉我這隻沒有受傷的胳膊。”
“你膽子挺大。”安德烈在他身上掃了兩眼,像是在確認他是否完好,“不過這次怎麼失手了?”
“原來之前您都聽到了。”藍提斯尷尬地說,“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麼被發現的......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失誤而已,我是說,另一個小小的失誤。我成功得手了這麼多次,就這兩次沒有成功。您要知道,我最近運氣實在不太好——也或許是因為我真的不再適合幹這一行了。”
“行了,”安德烈不想搭理他瑣碎的嘮叨,“準備離開吧。”
“您的決定真是太明智了。”藍提斯開始憤世嫉俗,“這群人實在不怎麼聰明,也沒有禮貌,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差勁的一群——我真的不太懂,您為什麼會願意跟過來?”
“不見識見識怎麼知道是什麼樣子——結論是他們確實拿不出任何能令我感興趣的東西。”安德烈站在窗邊往下看了幾眼,再轉過身來,表情籠罩在一層濃厚的陰影裏。但藍提斯能隱約看到他那雙深色的眼睛,正深刻地注視著自己。
“你的手臂怎麼樣?”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如果您隻是希望我們從窗戶逃出去的話。”藍提斯輕輕扭了扭手腕,在活動手臂的時候,傷口傳來一陣刺痛。
安德烈沉默著移開目光,將窗戶再次打開,直接翻身跳了出去。
藍提斯覺得驚訝的很。他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發現他的船長正落在一堆看起來像是提前就鋪好了的鬆軟樹葉上,然後退開幾步,抬頭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連落地都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但藍提斯還是決定照著他說的話去做。他意識到這是在盲從,但從某種角度來看,盲從一位精明偉大的船長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他再次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單單用一隻左臂撐住窗台,看好落地點跳了下去。
在他落地的時候,安德烈順手接了他一把。
“謝謝,先生。”藍提斯用他所能控製的最小音量感謝了一聲,他看了看安德烈這時離他實在近得過分的臉,然後輕聲問:“現在怎麼辦?”
“去偷馬。”
“......什麼?”
安德烈帶著他順著牆繞到了這棟房子的後麵,一直到兩個人都被徹底籠罩在了陰影裏,才轉過頭跟他解釋道:“這裏是薩阿德的一個中心交易城市,離海岸非常遠,走過去需要的時間太久。”
“騎馬的話,不會更容易被發現嗎?”藍提斯問。
“就是要被他們發現。”安德烈說完,抬起手製止了藍提斯剛想問出口的話,然後一把拉過他,蹲下身隱藏在了後花園的灌木叢邊上。
兩個薩阿德人一邊交談著,一邊打開後花園的門,走進了這幢大房子裏。
“看來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藍提斯的表情看起來特別無奈,“凱瑟琳小姐說的挺對,您根本不需要任何人。”
導致藍提斯產生這個想法的理由,是他發現這位船長的反應能力和行動能力完全不下於一直都在黑暗與月光下行走的自己。但在藍提斯的印象裏,他就是這樣一個平靜,沉穩,高貴而傲慢,幾乎無所不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