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鼎都以東,大將軍府。
\t閭伏負手站在大院牌匾下麵,靜靜仰望。“與天比鄰”四個蒼勁有力的漆金大字在冬陽照耀下,格外刺眼。他不得不把眼睛閉上。
\t落慈從背後給他披上一襲素白狐裘。
\t他把手搭在妻子的手上:“轅兒呢?”
\t一把溫和的聲音在後麵回答:“合鷺先生今日出關,他天沒亮就上山去了。”
\t他點點頭,又抬眼去看牌匾上的四個金字,良久,方低低地說道:“兩年了。每次看到陛下親手寫給我的這四個字,我就想到那些士兵,那些女人,那個王妃… …還有那個質子神出…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t落慈把臉抵在丈夫背後,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抱著他,聽他說話。
\t“最近我看見轅兒,總想著一件事,如果神出王子還在的話,應該也快三歲了,我會讓他和轅兒一起學文,一起習武,他和轅兒一定都會很高興… …”
\t落慈抱著丈夫的力度加重了一些。
\t閭伏望著頭頂的四個金字,眉宇間更顯出一股憂傷。當年,他把神出王子帶回來的時候,曾向外疆王咼台巴濟許諾,一定好好保護他,至少讓他平安活至二十歲成年。然而,事隔不過半年,言語猶在,人麵不存。他的信諾,在陛下主子的一道令下,化為煙灰。他不止一次地相信,外疆王是恨他的,外疆的全國子民也是恨他的。在驟然得知神出王子已死的同時,外疆的軍隊已經逼近國境。
\t可是,皇帝陛下並沒有讓閭伏出戰。閭伏自己知道原因。如果陛下讓自己出戰,他必定會與外疆大軍同歸於盡。他既不能消除自己良心的苛責,也不能消除外疆國民的仇恨;既不能連累無辜的同胞,也不能向外疆的人們負荊請罪,更不能眼看著兩國人民因為自己的過錯兩敗俱傷,所以他願意以身殉國,用自己的血換來兩國短暫的和平。
\t隻是,他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圖,寧願選擇一直顧忌的罘王甲行代掌軍權,也不讓他贖罪。
\t“聽說去年六月的時候,罘王在戰場上和外疆王第三次對戰,外疆王被他砍了一刀,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如果當時出戰的是我,該多好……真的寧願就這樣戰死沙場……”他喃喃地說。絲毫沒注意妻子環在自己腰身的手瞬間僵硬。
\t“大將軍……”管家輕輕地在一旁喊道。
\t兩人馬上分開,閭伏問:“是要吃飯了嗎?”
\t管家輕輕搖頭:“比具大公公來了。”
\t閭伏一愣,沒想到比具在時候會來。對方堂堂一個中常侍太監總領,親自上門,必是陛下有緊要事召見。如此想著,不覺便加快了腳步。
\t出得大廳,比具嗬嗬笑道:“大司馬,夫人,早啊。比具此次前來是奉陛下之命,特地請兩位與令公子一同進宮赴宴的。”
\t“赴宴?赴什麼宴?宮裏有什麼喜事嗎?”閭伏又愣了,就為了這個?
\t比具仍是嗬嗬地笑:“隻要大司馬與夫人隨我一同進宮便知。安國公一家人可都在外頭的馬車上等著呢。將軍就請馬上走吧。”
\t“安國公一家人?公公是說,陛下就請我們兩家去嗎?”
\t“啊。主子可是特別吩咐了,就請你們兩家。”
\t閭伏這下可徹底愣了,實在不知道主子唱的這是哪一出。如果是新年喜宴,也沒理由就請兩家人,更何況宮裏的新年喜宴每年都是上元節的時候才吃的,時候可是大大地早著呢。
\t就在閭伏百思不解的時候,細心的落慈輕輕地問道:“公公剛剛說,是我們家孩兒也必需隨同進宮嗎?”
\t比具點頭:“正是。煩請夫人把小公子叫上吧。”
\t落慈歉意地一笑:“實在對不住,轅兒的授業先生今日出關,他天沒亮就上山去了。連我都沒見著他。”
\t“啊?上山去了?哪裏的山?”
\t“北麵擎穹山。”
\t比具嚇了一跳:“北、北麵的擎穹山?小公子一個人嗎?”
\t落慈莞爾一笑:“是。”
\t“可我聽說,小公子今年才剛滿十歲……”比具難以想象一個小孩自己爬上那座號稱全國之最的大冰峰。
\t到這裏,閭伏與落慈都笑得很自豪:“不瞞公公,在三年前,我家孩兒便跟著他的師父到山上住了兩年,那裏可算是他的第二個家。”
\t比具看著這夫妻倆,心想,厲害的人物家教果然非同一般,也難怪“閭伏”這名字能震動四方。
\t比具:“既然如此,也不便勉強,請兩位先隨我入宮,到時候再向主子陳明吧。”
\t兩夫妻點點頭,於是隨同出門,看見門外兩輛樸實大方的馬車,心想這便是安國公一家了,然後上了馬車,直向皇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