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的氣氛中, 盧森見嘯雲真人似乎並沒有開口之意, 在這些弟子有些戚戚的目光中,他卻不得不出麵。
盧森嚴厲冰冷的目光掃視所有人之後道:“斬梧盟誓爾等皆在當場, 一切妖奴、妖騎都當清除!這些人本是盟中修士, 卻寧肯為了幾個妖逆背叛斬梧盟, 妖孽如此猖狂,誰又能保證這幾個妖騎妖奴之中沒有被妖孽埋下幾粒棋子?
他們今日肯為這些非吾族類逃離斬梧盟,若是那些妖孽以此為挾, 焉知他們不會為妖孽所用, 犯下那等無可挽回的滔天大錯?!
此舉已然等同背叛整個人族,在種族之爭的大局之前卻隻顧一己之私, 這些人死有餘辜!爾等身為我斬梧盟中的弟子, 乃是盟中未來的中流砥柱, 於這等大是大非前頭絕不可搖擺,否則他們的今日便是前車之鑒,爾等可記牢了?!”
說到後來,盧森已是聲色俱厲,伴著大修士恐怖的威壓, 令一眾弟子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一並屏住了。
委實是這等血淋淋的當頭棒喝殺傷力太強大, 這一批初出茅廬的弟子這也才真正意識到, 斬梧誓言並非那簡單的山呼海嘯熱血沸騰,還伴著這樣叫他們心中空茫害怕卻不得不在威嚇之下將這空茫害怕強行驅逐與忘卻的恐怖殺戮。
盧森看到這些弟子眼中的畏懼與震蕩,知道目的已經達到, 看了嘯雲真人一眼,似想向對方說些什麼,而嘯雲真人依舊無喜無悲,盧森思量著既已達到了目的,不論這位嘯雲真人領不領情,這些弟子終會回去的,斬梧淵中終是會知道自己一片苦心,遂也不再多話。
而杜子騰目光卻是隱隱有什麼在翻湧,隻是因為這些修士不肯與自己相伴多年的妖族同伴分開便要遭受這樣的屠戮……整個周天諸界,似這嘯雲真人一般被派遣出去執行這樣血腥任務的大修士到底有多少?每一位這樣的大修士手底又會在今日染上多少血腥?
雖然早在當日斬梧盟成立之時,在玉霄宣布殺戮一切妖奴與妖騎之時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可當它真正發生在眼前之時,杜子騰心中依舊充滿了難以忍耐的某種情緒。
然後他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閉上了眼睛,盤膝坐在雲團之上,不再去看,不再去想。
他屁股底下的雲團悄悄挪動了一下,換了一個角度,讓他不必直麵那空蕩蕩一片的半空處和隱隱殘留的血腥氣味。
雲團再次出發之時,眾弟子已經早沒有了方才來時的輕鬆歡暢,就是遊曆過諸界,已是部領的孔素素麵上亦是沉凝。
她不是沒有經曆過殺戮,妖族的血,甚至人族修士的血,她都沾過。
可是,今天這樣的殺戮……縱使是她,亦難免壓抑。
但是,當這雲團飛速穿越諸界,離飛天界越來越近時,這一點點情緒波動已經被她收拾幹淨,想到越來越近的目的地,孔素素漂亮的瞳眸中,幽深目光在杜子騰身上一掃而過,不論周天諸界發生了什麼,此次行動絕不容有失。
當杜子騰再度見到那讓他真正了解周天諸界的飛天界時,一切早已經麵目全非,這個小世界曾經的繁華興盛與人流如織,仿佛伴隨著令它興起的那股力量的灰飛煙滅而茫然無存。
是守一軒令這原本默默無名的小界聲噪寰宇,亦是守一軒的消失令此界變成如今的恐怖絞肉機模樣。
成亦它,敗亦它。
冥冥之中,天道的因果令人如斯敬畏。
而杜子騰的心情尤其複雜,他曾在這裏的地攤上買過那麼多介紹周天諸界的玉簡,現在看來,那些玉簡中描述的周天諸界,或者荒唐走樣,或者片麵可笑,可卻是這些東西安撫了他彼時對陌生而巨大的世界的惶惑,讓他有信心可以用這蕭騰的身份前往斬梧淵。
而現在,他卻代表著斬梧淵的弟子前來,卻是支援這個繁華不複的小世界不徹底淪為妖族之地。
整個飛天界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混亂而危機處處的戰場,因為前段時日的戰局失利,人族陣營的修士已經從飛天界中心戰場退到了飛天界邊界之處,密密麻麻的修士法器就如同蟻巢一般分布其間,牢牢抵禦著妖族隨時可能發起的衝擊。
雲團降落在遠離戰陣的後方,杜子騰的視線被那一隊隊渾身傷痕疲憊至極的狼狽修士吸引,卻沒注意,那團巨大的雲團在收起時,有些不甘心地蹭了蹭他的衣衫。
嘯雲真人與盧森徑自向著後方的帥營而去,這群剩下的弟子自有領頭的人奉命將眾人領向後方的應事營去報到。
這應事營乃是為這戰陣臨時而設,專門負責處置前線各種繁雜事務,守一軒覆滅之後 ,此處自然也不再向守一軒彙報,轉向斬梧盟回事,但事情還是那些事情,新來的修士需要知道規矩,上前線的修士需要領用物資,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