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喜的老家居住在大梁山大峽穀的南部,他騎著摩托車行駛在新修通的大梁山公路上,迎麵而來的一輛大巴從身邊掠過。大梁山公路一貫通,整個大梁山就像是換了人間,到處鶯歌燕舞,一片生機。
一條長長的、幽深的峽穀向層層疊疊的山巒延伸而去,峽穀兩邊盡是茂密古老的樹木,有的高大參天,樹枝上都長出了樹,可想而知年代的久遠,一層厚厚的、綠綠的青苔包裹在樹皮上,真像是給這古樹穿上了一件夏季的綠衣。
樹木大多數都奇形怪狀,有的樹根處小,中間又大了,有的則是彎彎曲曲,傾斜而長,樹上麵古老的藤條像蟒蛇一樣交纏著,各種植被在峽穀兩邊的峭崖上長著,很像魔鬼的身軀,好似對著穀底的某個聖靈怒吼。峽穀中的水異常的清澈,就連水底小魚遊動的姿勢都看的清清楚楚,小魚在清澈見底的水裏自由的、歡快的擺動著身姿,時而靜止在水中央一動不動,時而又緩緩的向石頭中間遊去了,時而則迅速的向水深處紮了過去,像是離弦的箭,不得不說,隻有在這樣的自然中生存的精靈才算得上真正的歡悅。
走上一座亭子,視野開闊了許多,整個峽穀和整片森林都能盡收眼底,隻看那山山相連,相互環抱成一個半圓形的綠圈,向山口處望去,山巒重疊,真有點山外青山的意思。那一條清澈的溪水在那幽深的河穀裏蜿蜒而下,河穀繞著那青山曲曲折折而下,在層巒疊嶂的青山中,向下看不見溪水,隻聽見時緩時疏的水聲,急湍時如戰場上廝殺時的戰鼓,涓涓細流時則像是隱者撥動的琴弦
記得小時候二喜經常和哥哥站在“超然亭”看秋風慢慢染紅每一片葉子,然後鋪滿整座山峰;也經常走進林裏,踏著綿綿的落葉,聽秋蟬有些徒傷的鳴叫,偶爾紅葉緩緩落在肩膀上,然後沉默的撿起一兩片枯葉……
村子在山穀的下遊,是個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二喜推車進了自小和比他大四歲的哥哥一起摸爬滾打,嬉弄玩耍的院子,三十多年前父親蓋起的老房子已是暮氣滄桑,麵目全非,破舊的大門上坎“忠厚傳家”四個大字已被歲月侵蝕的看不清楚,看到這一切,這個七尺大漢塌蒙著雙眼,低下了頭。
他走進屋內,一股濃烈的香火味道撲麵而來,他一眼看到白發蒼蒼的老母親佝僂著身子,雙膝跪在父親和哥哥的靈位前,默默地祈禱著什麼。
香爐裏的三柱香火,正慢慢地吐著白煙。七十年代破全國薄煤層紀錄時礦上獎給父親的白陶瓷缸子,和九十年代創水平礦上獎給哥哥的那把鐵皮暖瓶分別擺放在父親和哥哥的遺像前。
二喜喊了一聲:“娘,我回來啦。”年過八旬的母親慢慢回過頭來,隻見那張歲月年輪輾過無數次,留下無數道皺痕的臉上,一雙經曆過歲月滄桑的眸子,向他投來寧靜而慈祥的目光。二喜看到,母親表露出的不是悲傷和痛苦,而是一種安然地無奈和無數風雨過後的堅強。
母親笑了笑說:“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就知道你快要回來了。”陳二喜說:“娘前一陣子礦上生產任務緊,一直沒顧上回家來看你,你老人家身體好嗎?”
母親用慈祥的眼神看著二喜說:“我身體沒啥大毛病,就是走路多了腳不聽使喚。去年我還能上山去采摘櫻桃,可是今年就上不去啦。”
二喜說:“你老都九十歲了,不能再和年輕人一樣去幹農活了,咱家的那些櫻桃樹就送給我二叔去種吧。”母親說:“你二叔也八十多歲了,他的身體也不怎麼好,今年冬天得了一場大病,身體一直沒有恢複過來,唉!人啊,是前門進,後門出,活一天算一天吧。”
聽母親說到這裏,二喜心裏一陣心酸,他說:“你老年紀大了,我和梅子商量過了,想把你接到礦上去住,這樣也能好好地照顧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