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嘿嘿笑個不停,那張臉都快笑爛了。那次一直賭到天亮,賭得鄭光業頭暈眼花,胃裏直往嘴上冒臭氣。最後一把他壓上了平生最大的賭注,用唾沫洗洗手,心想千秋功業全在此一擲了。他正要去抓骰子,龍二伸手擋了擋說:
“慢著。”龍二又向一個跑堂揮揮手說:“給鄭少爺拿塊熱毛巾來。”那時候旁邊看賭的人全回去睡覺了,隻剩下幾個賭的,另兩個人是龍二帶來的。他是後來才知道龍二買通了那個跑堂,那跑堂將熱毛巾遞給他,他拿著擦臉時,龍二偷偷換了一付骰子,換上來的那付骰子龍二做了手腳。他一點都沒察覺,擦完臉把毛巾往盤子裏一扔,拿起骰子拚命搖了三下,擲出去一看,還好,點數還挺大的。
輪到龍二時,龍二將那顆骰子放在七點上,這小子伸出手掌使勁一拍,喊了一聲:“七點。”
那顆骰子裏麵挖空了灌了水銀,龍二這麼一拍,水銀往下沉,抓起一擲,一頭重了滾幾下就會停在七點上。
他一看那顆骰子果然是七點,腦袋嗡的一下,這次輸慘了。繼而一想反正可以賒帳,日後總有機會贏回來,便寬了寬心,站起來對龍二說:“先記上吧。”
龍二擺擺手讓他坐下說:“不能再讓你賒帳了,你把你家一百多畝地全輸光了。再賒帳,你拿什麼來還?”
他聽後一個嗬欠沒打完猛地收回,連聲說:“不會,不會。”
龍二和另兩個債主就拿出帳簿,一五一十給他算起來,龍二拍拍他湊過去的腦袋,對他說:“少爺,看清楚了嗎?這可都是你簽字畫押的。”
鄭光業才知道半年前就欠上他們了,半年下來我把祖輩留下的家產全輸光了。算到一半,他對龍二說:“別算了。”
他重新站起來,像隻瘟雞似的走出了青樓,那時候天完全亮了,他就站在街上,都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鄭光業走到丈人米行那邊時,兩個夥計正在卸門板,他們看到他後嘻嘻笑了一下,以為他又會過去向丈人大聲請安,他哪還有這個膽量?他把腦袋縮了縮,貼著另一端的房屋趕緊走了過去。他聽到老丈人在裏麵咳嗽,接著呸的一聲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鄭光業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城外,有一陣子竟忘了自己輸光家產這事,腦袋裏空空蕩蕩,像是被捅過的馬蜂窩。到了城外,看到那條斜著伸過去的小路,他又害怕了,接下去該怎麼辦呢?他在那條路上走了幾步,走不動了,看看四周都看不到人影,他想拿根褲帶吊死算啦。這麼想著他又走動起來,走過了一棵榆樹,他隻是看一眼,根本就沒打算去解褲帶。其實他不想死,隻是找個法子與自己賭氣。他想著那一屁股債又不會和自己一起吊死,就對自己說:“算啦,別死啦。”
這債是要我爹去還了,一想到爹,他心裏一陣發麻,這下他還不把我給揍死?他邊走邊想,怎麼想都是死路一條了,還是回家去吧。被我爹揍死,總比在外麵像野狗一樣吊死強。
就那麼一會兒工夫,他瘦了整整一圈,眼都青了,自己還不知道,回到了家裏,他娘一看到就驚叫起來,她看著他的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