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啟明懷著無可言狀的心情走上了回家的路，很少情況下，能有一個月不回家看看，這次例外，已經“例外”到出乎情理之外了。
朱啟明已經向姐姐朱琪慧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估計全家各色人等都已經知道了，他們將是怎樣的表情和心態，麵對我這被“放逐”的學子？
朱啟明相信，比家裏人知道更早、更快的是全村老少爺們，哪村哪店沒仨倆學生，本村就四五個在縣一中讀書的，雖說不是一個年級，這種事情，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是普遍人的一種優越心理在作祟，自古而然，概莫能外。
說來說去也沒啥，這也算不上傷天害理的惡行，與“狗二”強奸婦女被抓現行，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事，人生悲愴，悲愴人生，人生失意，失意人生，從古到今多了去了，既然如此就不必過於糾結，這個道理在學校操場上已經想通了，隻是要麵臨現實環境，再拿出來從零開始反芻一下，這正如人的傷疤，本來已經不痛不癢、快意如初，忽然想起來，摳哧一下，因為曾經的傷處皮兒薄，再次破口流血，自己悲愁垂涕，摳一下，哭一聲，摳兩下，淚雙行，不知不覺將原傷擴大化，比原來還嚴重，這樣就沒完沒了，一輩子也不得安生，純粹是“雪泥鴻爪過，誓找屎蒼蠅”，一定找出幾堆嘟鳥屎和蒼蠅出來，不是惡心自己，就是存在惡心別人。
朱啟明的自行車一直騎到自家大門的門檻上，如果沒有被擋住的話，他會長驅直入，不為別的，就想知道“單刀直入”的滋味，就這麼回事，“單刀直入”也終究會攔頭截斷，沒有所謂的暢行無阻。為什麼要嚐這個滋味，也不為別的，就是想為了嚐嚐而已。為啥今天想“嚐嚐而已”，這個要問母親，隻有的“三句箴言”才可解釋的了。
“娘，我回來了。”朱啟明看到母親在廚房做飯，“你小子搞什麼鬼，這麼久都不回來！”母親從沒這麼爆過粗口，今天這是——“你小子能耐了，學都不考，伺候老丈人去了，吭吭吭，奶奶個熊，這辣椒真辣。”二嫂牛菡萏從煙熏火燎的灶窩裏一扭身子軲轆出來，滿臉汗水，渾身濕個透骨透肉。“是你啊，咱娘呐？”朱啟明對二嫂滿嘴粗俗很是不悅，“孩子睡了？你怎麼燒火？”
“三弟，回來啦？”朱啟聰抱著孩子從外麵走了進來，朱啟明急忙放下車子，把劉大夫給買禮物放在窗下的石凳上，接過小寶貝，小寶貝看到叔叔“嗝嗝”(gege)兩聲，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嫂子，你給孩子到底起的什麼名字啊？”
廚房裏傳來清脆的回音：“等等看，還沒想好。”簡直是人間奇葩，笑掉人後腦勺：孩子都七八個月了，名字還“等等看”，起名字還有什麼好等等，等什麼呢？沒生之前不是查過什麼《秘笈》，準備叫福丹之類的名字嗎？七八個月還要想想？
“叔叔先給你起一個名字，其他人不許用，這是我的專利——就叫‘格格’吧，等你媽想好我再換過來。”朱啟明用手指點點“小格格”吹彈可破的小臉蛋。牛菡萏突然衝出來，激動地渾身顫抖，“三弟，你可解了我這幾個月的心病啊——小格格，好，沒有比這個名字再好的了，老二，我們的寶貝就叫‘格格’吧，看來，多讀書就是好，起的名字就是妙，妙啊，妙。”
朱啟明被二嫂剛才激動扭曲的臉嚇得毛發倒豎，禁不住心裏罵了一句：“閑敲棋子落燈花，引來一隻大青蛙。”
這時母親霍朱氏才從廚房走出來，滿麵春色，一臉紅暈：“我怕炒焦了，沒出來回應你——回來好，回來好。”母親樂滋滋地笑著，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仔細打量自己的兒子。這時父親朱雲雷也從外麵回來了，用手拤著腰部，一臉痛楚的樣子，“爹，你又肝痛了？”朱啟明收住笑容，扶住父親的另一條胳膊。“你回來啦——沒有痛，就是不舒服。”父親站住麵對朱啟明，牛菡萏早已把半截凳子伸向朱雲雷後麵，碰一碰他的屁股說：“爹，你吃。”——牛菡萏嘴裏嚼著點心，一直沉浸在“吃”的情景之中。。
牛菡萏將飯菜擺了一桌子，都坐了下來，小格格在二哥朱啟聰懷裏扭來扭去，二哥一時吃不成，便離開桌子，“你先抱她轉、轉。。”牛菡萏一口吞下半個饅頭，半拉臉瞬間高高聳起，像她當初懷孕的肚皮，讓人看了擔心又害怕，一不小心就可能“側翻”，“。。我快吃，替你。”饅頭擋住了聲道氣流的出路，好半天擠出來，這半句與朱啟聰給小格格把完了一泡屎擦完屁股同時完成。牛菡萏用攪拌機一樣高度機械化的“左腮”結束了大半個饅頭，很愜意地享受的左側咀嚼肌的健美運動，然後“哢嗚哢嗚”兩口，又讓右腮“身懷六甲”，這一次比上一次吞量大了許多，牛菡萏似乎已經意識到右腮“側翻”的危險性，很“優雅”地向右旋一下臉，將凸起的部分撘在右肩上，一是出於物理支點的考量，二是出於人文藝術化修飾——別人看不見了，當然也就不存在了，這種生存藝術牛菡萏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登峰造極，“蚊香驅屁”、“踢門掩聲”、“胯下摘茄”都體現了她藐視人間視聽的絕世豪情。牛菡萏認為不戰而屈人之兵或者戰而折人之兵，要在兩個方麵取得絕對優勢，一是手上功夫，二是嘴上功夫，手上功夫已經在江湖上取得“蛋姐蛋”的絕對至尊地位，暫時無人能出其右，其二就是要強化嘴上功夫，嘴上功夫是一項綜合實力——包括軟實力和硬實力的體現，讀書少，軟實力太差，罵人都是“奶奶娘”，訓人就是“屁打牆”，勸人就是“想開點”，讚人就是“你在行”，翻來覆去就這幾句，幹幹巴巴像癟三，看他娘的老三，人家張口是“蓮花”，閉口是“春風”，屙屎尿泡都“裝孫子”（“莊子”之訛，莊子有“道在尿溺”語，朱啟明曾出口言爾），這些軟實力非一日之功，但她可劍走偏鋒，在硬實力上下功夫，於是她選定了一般人都不注意的冷門絕技——訓練咀嚼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