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年一度發榜的日子,榜上固然沒有自己,但渴望有她。
朱啟明並沒有完全從失落和孤寂的低穀走出來,他今天去看看,希望與張嫻分享快樂的時光,並給予她最及時的祝賀。
朱啟明的心情是複雜的,這種複雜是以前從未體驗過的,那就是他和張嫻的關係。各自保持著心有靈犀的朦朧美,各自保持著心照不宣的聖潔,沒誰願意撩起覆蓋其上的一襲薄紗,這層薄紗的存在,讓雙方都能把捉適當的分寸,這是最終的底線,也意味著一道鴻溝。那麼接下來應如何發展,順其自然、不了了之、還是邁前一步?
“邁前一步”就意味著跨越目前的底線,衝破鴻溝,就現在來看是不合時宜的,自己的前途未卜惶惶如喪家之犬,張嫻如果一舉成功一飛衝天,更拉大了兩人的現實“距離”。如果張嫻仍然一如既往一往情深,還可以抵消這種漸行漸遠漸的心靈溝壑,如果她一反常態不願意守候這份真情,那麼,就徹底埋葬了心靈相約,徹底摧毀了彼此的默契——什麼是默契,默契就是不曾相約,就無所謂毀約的“默默切斷”。
今天的一紙紅榜,就會宣告二者的身份和地位!這如何不讓朱啟明百感交集、感概萬千。
朱啟明直接先去了縣醫院張嫻家裏,他要和張嫻一同前往,走進小院時,看到張嫻正在準備用小竹竿捅下那顆火紅如炬的石榴,看到朱啟明走進來,一下子丟下杆子,興衝衝的迎上來,臉似石榴紅,唇如石榴緋,說:“我在等你呐,知道你一定會來。”還沒等朱啟明停放好車子,她便將兩手撘到他的肩膀上,讓朱啟明總感覺是在往後扯他。
朱啟明剛剛撐好車子,在他正想俯身用左手拉一拉腳腕下滑的襪子時,張嫻突然從後麵躍起猛地趴向朱啟明的後背,朱啟明猝不勝防,重心前移,腰胯不支。。就在將要倒地的一瞬間,朱啟明右臂迅捷撐開,張嫻此時也感到正在前翻,但起身不及,從背上滑跌而下,朱啟明單手著地,三柱擎天,穩穩地支撐住前傾的上身,張嫻驚愕失色,趴朱啟明背上一動不敢動,張嫻稍定,幹脆在朱啟明背上坐直,拍了拍朱啟明的屁股,“駕!”一聲,笑不可仰,“瘋丫頭,我的胳膊,痛、痛、痛。”朱啟明連聲叫喚,張嫻掩口止笑,俯下身貼著朱啟明的耳朵呢喃一句:“不管天塌地陷,你都是我的‘馬’。”朱啟明半天沒動靜,他驚魂未定,低著頭,喘著粗氣,幾滴汗珠順著下巴滾落下來,瞬間消失於深厚大地,大地是否會陷落,不知道,卻可以滄海變桑田,朱啟明認為可沉醉於一時“馬”的感覺,但或許不能永久做她真正的“馬”。
朱啟明隨張嫻進屋,才發現,全家僅此二人,怪不得張嫻如此放浪!
“張老師呢?”
“在康複中心訓練,每天早晚都要訓練兩個小時,效果非常好。”張嫻說。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我好幾天沒有見過張老師了。”朱啟明提議。
“算了,我們不去影響他。”張嫻說。
“張靜呢?”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張嫻搖搖頭,顯然對這個妹妹很失望。
“走,我們去吧。”朱啟明掀開門簾。
張嫻戴上一頂淺藍色碎花寬邊甜美太陽帽,沿邊有金屬絲可以任意彎曲造型,她輕輕上下翻折幾下,嫵媚的波浪便輕輕蕩起;帽頂可拆卸繡花空頂,頂緣綴一粉紅蝴蝶飄帶,翩翩欲飛,在下巴輕輕一係挽一“傻子拉”結,然後用手將帽子向一邊輕輕推一推,似倚非倚、似端非端,恰到好處,她拿出一副茶色太陽鏡,戴了戴,也呆了呆,又放了回去,然後拿了一把太陽傘,紫色的,提起打滿水的玻璃杯,金絲網套瓷瓷實實地箍住玻璃杯,不像實用品,倒像個藝術品,放在朱啟明自行車簍裏,對著朱啟明努努嘴,說:“走。”
“你不騎車子嗎?”朱啟明問。
“你就是我的車子嘛。”
從縣醫院到教育局並不遠,轉過武鬆街和西門街十字路,左轉到學前街,直行八百米左右即可到達。朱啟明正要起身上車,張嫻一把拉住他說:“時間還早,不急,早到晚到都是到,早知晚知都是知,嘿嘿。”
“你說起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現在都說不贏你,三年前我們去梁山的路上,你好像是花枝招展,酸杏一枚,現在不一樣了,你比我心態好的多。”朱啟明言之懇懇。
“老兄,這隻是表麵現象,要真正成熟還是一定要經過淒風苦雨,不經過人生坎坷磨礪,就無法真正參悟到世情的真義;我不是自謙,我基本上算是比較順利,又難脫溫室花草的稚嫩,如果遇到很激動的事情,我是很難自已的,比如剛才;成熟不能跨越必經的曆程,思想敏銳和思想成熟不能等同,所以,我寧願經幾次挫折來訓練我的堪受力,包括馬上就要看到的結果,如果我失敗了,你絕看不到我的失落情緒——十分鍾之後可以驗證。嗬嗬,老兄,我沒有寬慰你的意思,我是真心的,但是,你也讓我很擔心,人不能失敗的次數太多,這樣也會銷蝕人的意誌,但願你不會——你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