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啟明從潘家鎮回到朱家屯,先去了“喜來送”,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產能報表,簡單核算了一下,本月產值打破了開廠以來的最高記錄,朱啟明對兩個得力助手朱聚運和朱連根說:辛苦了,湊個時間集合起來吃頓飯。
朱啟明給張嫻打了個電話,問了問初夏的北京天氣是不是很幹燥,有沒有沙塵暴,三北防護林有沒有起作用;中國西北航空公司一航班在距離西安東南30公裏處墜毀,160人全部遇難,出門不要坐飛機;晚上11點之後不要亂跑;在街上見到“耳朵認字”的人不要理他們,那是偽科學;小呼延已經完成了第一療程的化療,還要進行第二療程才可骨髓移植;
朱啟明有一搭沒一搭背著刀子上天——胡拉雲一陣子,末了鄭重其事地對張嫻說:我有個大計劃,我想幹釀酒行業,你看行不行。張嫻頓了頓說:當然可以,不過你要好好評估一下資金、設備、技術和市場渠道。你暑假回來我們好好合計合計,你是未來酒廠的老板娘。嗯嗚,俺可不敢當您的什麼娘。我想你,姆嘛姆嘛。張嫻也“賊咋賊咋”兩聲,然後掛了電話。
朱啟明又撥通了鄭白舟的電話,鄭白舟說他已經結婚了懷孕四個多月了公司運轉很穩健自己也想成立一家貿易公司你過來給你留著位子。朱啟明說不錯不錯恭喜恭喜不用啦謝謝暑假和張嫻一塊去青島“玩玩”。
朱啟明急匆匆回家,跨進門檻,沒有聽到往日的嗷嗷待哺、牙牙學語聲,也沒有隨風遠播的奶腥味,靜悄悄鴉雀無聲。
母親走出來一臉凝重,看見三兒子朱啟明進來,才綻開了夕陽般明媚的笑影,她看了看兒子的臉說:“白的不正經。——那孩子的病情咋樣?”
朱啟明點點頭,沒有回答,蹙著眉問:“二哥呢?二嫂和孩子哪去了?”
“跑了,躲起來了,躲計劃生育。”父親朱龍雷從裏屋走了出來,愁眉鎖眼,滿麵憂容。
“躲到哪裏去了?”朱啟明壓低聲音,悄悄地問母親,母親霍朱氏隻說了“河南”這兩個字,便搖搖手。
“你大哥也走了,去廣西了。”父親臉上的憂容再鋪了一層霧霾,“弟兄兩個差一點沒打起來。你二哥打死了大哥家的狗,埋在了坑東皂角樹旁。”
“怎麼回事?大哥不是說月底才走嗎?”朱啟明驚訝的問。
“早走晚走又能怎樣?生男生女又如何,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母親像是自說自話。
父親朱龍雷將朱啟明走後,兩兄弟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述說了一遍,朱啟明越聽越覺得怪誕不經,哎,莫名其妙!
最後父親告訴朱啟明,憨漢子的患上了肝癌,現在已經有硬化的趨向,在朱家屯沒有誰搭理他,也沒有一個知心的人,父母早亡,有個弟弟早年去了“關外”,恐怕幾十年沒有聯係了,哎,他這輩子真是失敗,也可憐,也是罪有應得——不過現在似乎在改正,恐怕已經晚了。你晚上去看看他,那個小媳婦也跟他遭罪,全村都在奇怪,他為什麼不逃跑回家?
朱啟明默默不語,隻是感到心酸鼻涼,他攥起拳頭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尖,摁了摁鼻翼,急速地抽了抽氣,尖利的氣流讓他心焦巴亂,起身說了一句“我現在去看看他。”
朱啟明並沒有跟隨父親的述說進入憨漢子淒涼的情景中,而是黯然神傷兄弟鬩於牆、兄弟之間煮豆燃萁,瞬間分崩離析、各奔南北,實乃是人世無常,憨漢子驕狂狠戾最後惡疾襲身形影孤單人生無常,呼延妙心和胡亞光人情無常,小呼延一病推向生死路生死無常..人生百態、世事無常。
朱啟明將要路過朱啟智家門口,他刻意繞過去,去了皂角樹旁,他要看看這位重情重義的義犬——大黃狗,幾年前,在村北的清溪河洗澡,被水藻纏住了腳,在岸邊觀望的黃狗看到主人處於危情處境,居然遊了過來,朱啟明抓住狗尾巴,小黃狗盡力遊動,這才脫離危險,大哥尤其對他鍾愛有加,分家後便直接跟他過來,用槍托擊打致死,二哥實在有點殘忍!
朱啟明走到村西池塘的西沿的一個小土丘前停了下來,這裏是他親手埋的一隻小羊羔——就是那隻誤將朗朗錯認為媽媽的小羊羔,牠撮傷了朗朗的“小丁丁”,卻要以生命為代價,實在罪不至死,韋美音將牠一鐵鍁拍死,腦漿四濺,順手扔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