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故土奉舍利,滄桑淚悲聲(1 / 3)

烈日杲杲,樹影婆裟,蟬聲陣陣,酷熱難耐。

朱啟明翻看著荒疏了三年的高中課本,心底像個渾濁的水桶,不靜心看不出水裏泥濁翻滾,一旦靜下心來,發現桶內如此齷齪不堪,光怪陸離的陳年往事支離破碎紛至遝來,光影、圖像、意念等時而如同殘枝敗葉晨露衰霜在一陣陣旋風的裹持下在腦子裏飄舞最後又不知所終,時而又像雨後春筍萬物甦生從虛幻中滋生而出簡直無法遏製,如是這般生而複滅,滅而又生,朱啟明雖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課本,實際上腦洞裏一直被生滅幻像所充斥、所控製,大腦如冷水浸石頭,根本沒有被書上的任何信息所浸潤,他完全處在精神和肉體隔裂,散魂失魄的狀態.朱啟明在神情恍惚迷蒙,眼神呆滯悵茫間,一個身影愀然而來,同時隨影而至的還有一股蕭索的悲怨風影。朱啟明漠然抬頭,讓他登時詫訝失驚:呼延妙心!

呼延妙心懷擁一個繈褓,聘婷佇立,蹙眉凝雲,雙頰罩霧,“你的兒子—小拉菲。”幽然憤聲後,呼延妙心便把懷裏的一個繈褓推到朱啟明麵前,朱啟明疑慮忡忡站起身來,接過繈褓,把蓋在繈褓上的一片蟬翼方巾輕輕掀起,一個虎頭虎腦、古靈精怪的嬰兒活靈活現哼哼唧唧,嘟嘴吐舌,清澈的大眼睛像夜空中的寶石,粉嫩的小臉如凝脂玉膏。

朱啟明心中歡悅,禁不止伸過去嘴巴想親他一下,隻見玉爪飛梭,“啪”一聲清脆的掌聲重重地摑在朱啟明的臉上,朱啟明卒不勝防惶恐抬頭,一個紫色閃影躍入朱啟明的眼簾:張嫻!她站在呼延妙心身後。朱啟明大驚失色,護著火辣辣的臉頰,用怯生生的眼睛盯著粉麵帶煞,杏眉怒目的張嫻——“抓你們個現行,還能有什麼說的?”

朱啟明羞愧難當,無言以對,隻望大地頓然崩裂,他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地縫裏!朱啟明願心剛發,忽然黑雲覆壓,大地裂闕,一條仗餘的裂縫赫然現於腳下,朱啟明灑一掬千古沉疚的長淚,抱著“小拉菲”縱身跳下,身後是呼延妙心和張嫻的哀號:“啟—明,我—來—啦!”

朱啟明驚靈一抖,睜開雙眼,噩夢的驚悸讓他的心劇烈怦跳,大汗淋漓,如浴出水,“啟明,我來啦,是我,你二哥。”

二哥!朱啟明忽地從床上一骨碌彈跳起來,拉閂、出屋,打開院門,迎二哥朱啟聰進來房間。朱啟明看看時間:淩晨4:15。

朱啟明看到二哥的驚喜衝淡了剛才惡夢的餘悸,兄弟二人雙手相握,眉開眼笑,雀躍的心激動難抑。

“二哥,你這時幹嘛,為啥黑燈瞎火趕過來?二嫂和孩子都還好?”朱啟明首先跳出了洋溢著亢奮的氛圍,開了腔。

“不是過幾天鬼節嗎,我帶了一些黃標紙過來,給祖宗上墳用。嘿嘿,每年都沒落過我哦。”二哥朱啟聰憨憨地笑著說。

“嗯,嗬嗬,二哥也真是的,如果專門為這事,大可不必如此。”朱啟明賠笑一下,麵帶嗔色。

“也看看爹娘,畢竟一年多了沒見二老了,挺想的,嘿嘿,順便送點錢過來——三弟,你二嫂做了包工頭,我在家帶孩子,這還要多虧了你啊,嘿嘿。去年承包的那個項目,掙了三萬元,剛剛又接的這個活,完工後估計能掙七八萬。反正孩子已經生了,你二嫂說,把罰款交上去,有家不能歸,像個賊種。”二哥有一搭沒一搭,但“搭搭”都充滿了成就感和難以抑製的興奮。

“都是國家政策好,我們才會有出頭的日子,你和二嫂才會這麼成功,這是大環境,這一點要清楚。現在日子好過了,二嫂說的對,應該把罰款交上,這樣才能給孩子上戶口,也不用再東躲西藏。”朱啟明說。

“你打聽一下村長,應該交多少罰款,我如數一次交清,咱不差錢——你電話裏說,要參加高考是不是?嗯,很好,你心不死,確實要有學問,不然連土石方都算不出來。我瞎字不識,真是寸步難行,所以還是讓你二嫂當家做了‘包工頭’,我在家帶孩子用不著學問。”二哥無奈的眼神裏充滿了無盡遺憾。

“嗬嗬,後悔當初不讀書了吧,所以我這三年一直沒有放棄高考的心願,還有那個‘喜來送’,我一定東山再起!”朱啟明的爍爍眼彩讓頭頂上的熾光燈黯然失色。

正說著,門吱扭一聲推開,爹娘二老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朱啟聰急忙站起身來,迎將過去,扶著母親,母親笑吟吟,父親喜滋滋,隨後嗔責道:“黑黢黢的路,車子咋開來的?這麼遠,多不安全啊。”父親嘟囔著。

“孩子都好嗎?咋不一塊來呀?”母親一邊說,一邊撫摸著二兒子的頭,眼角霧潮潮。

天涯遊子母愛是最終歸宿,她宛如潤澤兒子幹涸心靈的一泓清泉,伴兒子一飲、隨兒子一啜,絲絲縷縷,綿綿不絕,牽著母親的一脈血、一寸心和無時無刻無不縈繞的纏綿。

朱啟聰和父母喁喁夜話,笑聲淚影中無不融入了父慈母愛的纏綿。這種融融天倫之溫情就象一首田園詩,幽遠清麗,淡雅和悅;就像一幅山水畫,鉛華祛盡、雕飾不在,留下清新自然;就象一首深情的歌,婉轉悠揚,輕吟低唱;就像一陣和煦的風,吹去冷冽霜寒,送來盎然春意。

不知不覺中,金雞報曉,晨光熹微。

“爹娘三弟,我要走了——還有,秋收農耕不要擔心,到時候,我雇幾個人一兩天就能幹完。”朱啟聰啟動摩托車,回過頭說,瞬間便消逝在尾煙和晨靄之中,母親木木地站在那裏,隻到再也聽不到摩托馬達聲。

母親正要扭頭返身,薄霧中走來趙飛柳,她每天早上六點左右準時過來,準備全家的早飯。

“媽!”趙飛柳滿麵晨色飛揚,甜言甜語地叫一聲,“你在這裏幹嘛?”趙飛柳一直不太習慣叫“娘”,總以“媽”稱呼母親,在這個大家庭中略顯一絲另類的“洋氣”。